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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巷盡頭有家“8090”小賣部，里頭放著張灰塵仆仆的臺球桌，幾乎沒什麼人打，高三復習樓里的人進小賣部買瓶水的功夫都沒有，更別提打桌球。

兩人磨磨蹭蹭打了幾局，陳路周就一聲不吭，倒也沒有多認真，大多時候只是靠在臺球桌旁，“輸一局，贏一局”跟他沒完沒了地扯皮，全程就以一種“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眼神漫不經心地折磨著朱仰起。

他太知道怎麼折磨人了。

靠。

“嘣——”

惴惴不安的朱仰起又一次把母球擊袋，陳路周興致缺缺地靠在桌旁，揚揚下，讓他撿出來，反正就是不肯跟他說話。

朱仰起把球撈出來，脅肩諂笑地給他擺了個最好打的位置，決定自首：“谷妍一直堵我，說現在網上的人都在，想找你幫個忙，不然以后都沒辦法當演員了，但是你微信一直不肯加，我當時一聽都慌了，就把你的地址告訴了。”

陳大爺不領，放回開球線，彎下腰邊瞄邊沒什麼緒地說：“嗯，你就沒想過，我可能會因為一輩子找不到朋友。”

“有這麼嚴重嗎？”朱仰起一愣，后知后覺地回過神，“所以網上那個被出來的小號真的是啊，日記都是假的？還是你真的說過自己就喜歡大無腦的？”

陳路周瞥朱仰起一眼，冷笑著撈過桌旁的巧克：“你看我每次去你們班找你，跟說過一句話嗎？”

朱仰起已經沒心思打球，掏出手機翻了翻，發現有關日記的博文已經刪得一干二凈，谷妍小號也已經注銷，社件上搜陳路周也搜不出任何東西，前陣子都還能看到一條讓朱仰起都腦門充的關聯詞，谷妍男朋友陳路周說谷妍很浪。

“所以說跟你談是撒謊？”

不是吧，谷妍yy陳路周？朱仰起覺自己神濾鏡碎一地啊。谷妍平時看起來明明是個冷人。

朱仰起磕磕地說：“那……找你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要不是谷妍這麼莽撞找上門，陳路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洗澡洗一半突然傳來敲門聲，以為是點的咖啡，都沒來及穿，隨便套了件子去開門，結果看到是谷妍。谷妍上過好幾次熱搜，一中藝考生數最出名，熱度比一些十八線藝人都高。陳路周如果說自己認不出來來也太假，更何況跟朱仰起還是同班同學。

不過他剛洗澡，大腦反應慢半拍，沒來及說話，谷妍徑自開始哭，梨花帶雨，委委屈屈。所以得陳路周不得不先掏出手機查自己的瓜。查完之后他把手機丟茶幾上，問谷妍想干嘛？谷妍哭哭啼啼地問他愿不愿意當男朋友，陳路周直接說不愿意。谷妍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還不死心地問了句為什麼，你有喜歡的人嗎？

陳路周更無語，頭發都還著，就掛了塊黑巾在脖子上，人往沙發上疲疲沓塌一靠，然后隨手打開電視機調了個育頻道，看也沒看，更直白懶散地說，對你沒覺啊。

他這個人，向來直接得可怕。

谷妍大概是一下子被拒絕懵了，語無倫次說了一堆，說早上五點起來練功就是為了當演員，說上哪哪哪都是傷，沒有一關節是好的，是個有夢想的人，老師們都特別看好，認為是能為國家拿獎的人。陳路周是個聰明人，從這麼一堆毫無重點的話里也大概聽出了的意思——你能不能保持沉默，不要上網錘我。

電視機里轉播的籃球賽異常熱烈焦灼，陳路周大半注意力已經被分走，谷妍后面說什麼，他也沒聽，只吊兒郎當地回了四個字，看我心。

他多半是懶得去搭理這件事的。但是被人莫名扣了這麼一個屎盆子心不爽是肯定的。

……

“關你屁事，既然把我賣了，就在這假惺惺的。”

朱仰起咬咬牙，知道他昨晚在派出所，今天又被谷妍擾估計都沒怎麼睡，這會兒多半一肚子火氣，于是直接彎下腰：“還打嗎？不打我結束這局了啊。”

“打進再說吧你。”

“砰”一聲，母球筆直撞出去，這桿幾乎沒留力。

是個角球，直線的中袋球不打，他打了個角度很刁鉆的角球。

陳路周毫不吝嗇地給他鼓掌。

朱仰起才不吃他這套，多半也是害：“滾啊，在這磕磣我，扮豬吃老虎你最擅長！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有人說你是為了谷妍棄考的，說你是腦。”

陳路周去結賬，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那你還賣我？”

朱仰起屁顛屁顛跟過去，表示我也很無辜：“我知道這個事的時候，我他媽以為你倆真在談，鬧別扭呢，我還說你保工作做這麼好，連我都瞞著。”

陳路周拉開冰柜門，拿了兩瓶可樂出來，一瓶丟給朱仰起，無語又好笑，“我小學就給人寫過書，你覺得我要真談，我會藏著掖著？”正當朱仰起愣神之際，混球已經走到收銀臺，一副摧心剖肝的樣子去掃二維碼，一邊輸碼一邊嘖嘖嘆氣，“朱仰起啊朱仰起，哥哥對你很失啊。”

朱仰起囫圇接過可樂，按在口，才慢騰騰地反應過來：“所以，你真是因為頭一晚，你那寶貝弟弟在你的牛里不小心混了兩顆安眠藥，才導致你睡過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