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我會與共眠於九泉

顧含章的脾氣不好，明淨大師也是知道的，而且他向來都不信佛。

當初顧含章在出生幾個月的時候，顧淵便帶著他去寒夜寺禮佛，恰好就遇到了明淨大師。

顧淵其實也不太信佛，隻是想到自己征戰沙場造了太多殺孽，怕真有個報應在子孫後代上，因此也願意在寺廟裏做些好事。

明淨大師一眼就覺得顧含章不一般，與顧淵說了一些，讓他好生教導，將來這孩子定然是人中之龍。

聽著這話，顧淵當然是高興得很。

而後，隻要有時間，顧淵就會帶著顧含章來寒夜寺，聽明淨大師講講佛經。

顧含章對佛經沒有半分興趣，直到他十來歲，顧淵的子骨差了，上山奔波不太方便，他終於可以不去寒夜寺。

但每一年，顧淵還是會給寒夜寺捐出一大筆香油錢。

在顧含章的眼裏，明淨大師就是個騙香油錢的神，本就沒有什麽真材實料，直到他在夢境中看到了明淨大師。

不知為何，他心中約約有個聲音告訴他，明淨大師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的多。

所以，才有了顧含章直接上寒夜寺來找明淨大師這事。

隻因為顧含章心裏明白，倘若僅僅是個夢境，他不會將一切都夢得那麽清晰，本就像是親經曆過。

盡管不全麵，但似乎也能從中猜測一二。

明淨大師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自己坐在團上，顧含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世子難道心裏真沒有一明悟？”明淨大師反問。

聞言，顧含章的臉變得越發沉，目也更加森然。

“你果然什麽都知道，倒是我從小就小瞧了你，原來明淨大師真是大師。”顧含章冷冷地諷刺。

哪怕是上說明淨大師是大師，但他臉上依舊沒有敬重。

在顧含章的心裏，人定勝天，就算是老天也不能讓他妥協，否則他一樣遇佛殺佛！

“世子不必過多在意，即便是曉得一切又能如何？”明淨大師歎了口氣。

顧含章滿麵冷漠，“我說，回答我。”

“世子，時辰正好，既然困倦，不若睡一覺？”明淨大師笑得愈發和善。

相較於顧含章的咄咄人，明淨大師真是好脾氣，麵對他的怒火也沒有任何不悅的神。

顧含章冷哼，“我怎會困……”

“砰！”

還沒將剩下的話說完，顧含章便已經地倒在地上，明淨大師依舊笑得瞇著眼。

依舊是在這間禪房之中，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顧含章，已經褪去了往日的鷙和冷漠，甚至是虔誠地跪在佛前。

此時的顧含章一片淡然，他以往分明不信佛，卻願意在佛前跪拜。

要知道，顧含章素來喜穿紫衫，如今隻餘下一襲白。

明淨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世子，人死不能複生，如今世子就算造再多殺孽，也換不回世子妃。”

“和尚，你同我說心誠則靈，但我如此心誠，卻從未夢過。或許一切都是假的，你隻是不想我再殺人，才會這般勸我。可惜了，不論你如何勸，該殺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會殺了他們為阿離報仇。等到結束一切，我這條命，也會給，不會讓一個人孤單。”顧含章麵無表地開口。

當初為了王爺，也就是現在太子的大業，他對朝離的關心不夠。

如今，他已經快要解決完，到時候就可以去陪朝離了。

“世子好不容易才輔佐太子登上儲君之位，榮華富貴也是應有盡有，為何如此想不開？若是老侯爺知曉，不知會多傷心，世子怎麽忍心讓親人痛苦？更何況，過多的殺孽，或許會讓世子等不到想等的人。”明淨大師微微皺眉。

是人皆有七六，哪怕是和尚也如此。

明淨大師與老侯爺相多年，已經算是好友，所以私心裏也不願看到顧含章落得這般田地。

“不必勸我，你們這些和尚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該殺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不，不隻是殺，死前也絕對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後悔不該如此對待阿離。阿離走了一個多月了，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是的生辰，我會陪著。舅舅不願我去看阿離，他不知，我會去看，每日坐在的墳前同說話。”

“是我往日裏太不開口，才會與錯過這麽多，悔不當初也隻是枉然。若是半年前我沒有自以為是，也不會造現在這樣與兩隔的局麵。無妨，不會太久了，一切即將塵埃落定，我會與共眠於九泉。阿離並未進方家的祖墳，或許是舅舅希可以自由自在，所以即便於荒山野嶺，我亦會陪。”

待到與合葬，說不定來年兩人的墳上會開滿鮮花，不了解的人還會傳出佳話，顧含章有些憧憬。

明淨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世子執念太深，來世與世子妃難以走到一起，應當行善積德，為世子妃祈福才是。”

顧含章忽然笑了，眉宇間滿是狠。

“阿離沒做過壞事，卻落得如此下場，該死的人是我才對。我雙手滿是腥，阿離那麽好，不該死在我前麵。今生這些國事占據了我太多力，失去阿離，我一度想要毀了整個大齊。但，這也是阿離生長的地方，還有我們那麽多的回憶，我不該、也不能這麽做。有那麽一些人我可以不殺，但會讓他們生不如此，讓他們在我和阿離的墳前懺悔。”

“世子，放下屠刀，立地佛，或許還有再見世子妃的機會。”明淨大師蹙眉。

原本笑著的顧含章更是仰天大笑，笑得整間禪房都回著他的笑聲。

“哈哈哈，和尚，你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來哄騙我。”顧含章雙眼通紅，眼淚也奪眶而出，“佛？我知道一切都來不及，哪怕我點了長明燈，阿離不會回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佛，這世間所有人的生死，皆與我無關，魔亦無妨，隻要能在黃泉路陪。”

我若魔，佛奈我何？

大不了，就葬了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