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春第20頁

垂眸看弟弟緋紅的臉,不知怎麼,盛穗忽地想起今晚的周時予,冷白上也泛著不自然的薄紅。

不安地點開對話框,發現兩人最后一次對話,還是下車上樓前的報平安。

向來秒回的人,直到現在也杳無音訊。

或許只是在忙吧。

盛穗自我寬著,不愿承認整晚顧自己吃飯、都沒察覺男人生病。

許言澤一睡就是兩小時過去,直到護士來換第三瓶藥才悠悠轉醒,睡眼惺忪。

見弟弟臉好轉,盛穗請護士給許言澤量溫,果然下降許多,估計輸完回家睡一家就能退燒。

時間已過深夜十一點半,盛穗晚上還沒打長效胰島素,轉看向弟弟:“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除卻一日三餐前要注短效胰島素,一型糖尿病患者每天還要注定量長效胰島素,以控制糖飆升。

盛穗一般是晚上十點打長期胰島素,藥放在家里,今天是臨時出狀況,才拖延到將近凌晨。

本想拜托肖茗把藥送來,可時間太晚人已經睡著,盛穗打過三次電話后不忍吵醒朋友,現在見許言澤明顯好轉,才提出要回家。

承諾道:“我半小時就回來,你一個人可以嗎。”

“早都說沒事,”許言澤揮手讓回家睡覺,“你別再來了,我打完吊瓶自己回學校。”

盛穗不可能不管弟弟,拜托值班護士和熱心大姐幫忙照看,起快步離開。

下車后一路小跑上樓,急促氣地爬上四樓,雙發酸。

一型糖尿病患者劇烈運容易低糖,盛穗從包里出巧克力豆放進里,飛速回屋找胰島素筆。

打針時太過著急,匆匆拔出針頭,幾滴細小珠也跟著滾落,滲在的針織衫擺,瞬間暈開。

丟許言澤一人生病在醫院,盛穗心有愧疚,顧不上服,柜子里拿過毯就又匆匆跑下樓,打車去醫院。

行至一半路程時,接到剛下飛機的母親電話,語氣焦灼:“言澤退燒了沒?點滴你沒給他打太快吧?”

“點滴降速了,我走的時候燒還沒退——”

“他沒退燒你就走了?”盛穗話沒說話,于雪梅就迫不及待地打斷說話,“我不是讓你照顧他,你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他上沒錢又生著病,一個人萬一出事怎麼辦?”

封閉車空間有限,人尖銳的斥責聲久久回不散,連開車的司機大哥都忍不住過后視鏡看人。

譴責,無聲控訴著的自私。

耳畔母親的埋怨不停,盛穗咬著/,看向不遠的建筑低聲道:“......我馬上到醫院。”

可不可以,不要再喊了。

“媽媽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你怎麼就不能上點心——”

“我走的時候,他溫是三十八度二。”

遞過五十費用下車,盛穗關上車門朝醫院小跑,急促呼吸在寒風中不住抖:“回家是因為我也有病,我需要打針。”

看到一抹影,腳步一頓,看著母親在醫院不許停車的正大門下車,飛速朝急診室跑去。

“......剛才是我語氣不好,”電話里,于雪梅邊跑邊飛快解釋,“對不起啊小穗,但媽媽最難的時候,是許叔叔救了我,人要懂得知恩圖報。”

“你一直都是乖孩子,能諒媽媽心的對不對。”

盛穗在醫院門前放慢腳步,怔怔著急診室大廳外的電子時鐘,耳邊是母親愧疚懇切的道歉。

時間正好走過零點,來到新一天。

今天是生日。

急診室吵嚷,盛穗孤一人站在大廳門口,不斷有人行匆匆經過,也無人在意存在。

不遠一道嘹亮哭聲穎而出。

盛穗聞聲看過去,見到生病的嬰兒在護士臂彎中哭鬧不止,直到重回母親擁抱,才噎著停下。

是啊,哪有孩子不眷父母的氣味和溫暖懷抱。

這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最后盛穗沒再去照顧許言澤,只是抱著毯子站遠一邊,看正廳長椅上的于雪梅給許言澤披上外套,又遞給他剛買還熱乎的瘦粥。

平日向來叛逆的年,也難得聽話的乖乖喝粥。

那里已經不需要了。

盛穗低頭看還在通話的手機,知道母親早就忘卻聽筒另一端的人還在等說話,掛斷。

看著屏幕倒影滿是疲倦的臉,前額泛起細汗,發地粘連在側臉與耳邊,盛穗忽地無奈笑了笑。

27歲的開場,就要這樣狼狽不堪麼。

有人急匆匆喊著接過而來,盛穗后退讓出位置,轉,目準就落在角落的影。

任由周遭紛擾攘,男人雙手抱微闔著眼,靠著椅背長疊,脖頸的冷白爬上一層薄紅,大概是不想被人認出,低頭帶著黑口罩,黑蓋在前,病中毫不減矜貴溫雅。

如果不是親眼見他正在打點滴,本看不出男人正高燒。

盛穗想應當是共過度,才會單憑撞見周時予獨一人來急診室輸,就毫無理由地覺得對方孤獨。

只是有一瞬控制不住地在想,或許真正的周時予,并不像所想象的那樣無堅不摧。

這種覺難以描述,非但沒到失,男人形象反倒因此更真實、不再是可遠觀而不可近的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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