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老領導的門敲響了。

不等老領導喊進，伍修就推門進來了。

老領導正在飲水機前沏茶：“你小子是越來越沒禮貌了。”

在出走京藝前，伍修是個特規矩的孩子，敲門后必須等一個“進”才進，工作時任勞任怨，在大院里見到老領導的時候會規規矩矩的讓路一聲伯伯好。

出走以后呢。

為了個合作，都敢對領導死纏爛打了。

現在更是敢不等一個“進”就推門進來了！

不過——

老領導是看著伍修長大的。

有時候看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死板、抑，玩不敢玩，氣沉沉的，心里不落忍的。

只是這終究是伍修他媽的教育方式，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所以——

現在看到伍修這變化，他還是很高興的。

伍修忙向老領導道歉，揮了揮手里的文件，“我這不是著急給您送本子嘛！”

老領導一聽這話，忙放下杯子，接過伍修手里的文件。

他剛看了新聞！

江的本子拍的電影，都獲國際電影節評審團大獎了！

他本子的含金量一下子拔高一大截。

本來。

他就看好江的本子，現在更是顧不上招呼伍修，迫不及待的打開本子看起來，而這本子也確實驚天地泣鬼神，以至于老領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驚嘆：“錯別字真多！！”

“咳咳。”

伍修尷尬。

江把本子發給他以后，把改正錯別字的任務也給他了。

但伍修從小到大只顧著讓他媽挑錯了，還真不太擅長挑別人的錯，所以剛開始就沒檢查出幾個錯別字，看到本子后面，他甚至只顧著看本子，為了故事連貫，看見錯別字都不去勾畫了。

當然。

他也不能拆老板臺：“主要是本子寫的太倉促了，我前天找的江，他正跟一老頭聊胡同的家長里短呢，聽見我的來意后，順手就把聊的那些話題當作靈，用了兩天左右寫了這個本子。”

“啊？”

老領導一聽他這話心里拔涼。

這麼敷衍？

他低下頭看文件，憑良心說，忽略錯別字的話，他覺得這人敷衍的還認真的。

老領導又看起來，還拿筆時不時地把錯別字勾出來。

伍修左右看了看，就坐在了沙發上。

這京藝雖然是國話劇藝的殿堂之一，但辦公樓還是老式的那種院子，坐在沙發上，扭頭看向窗外，可以看見大院里停的車，還有在冬天里沉寂的樹。

這是他悉的地方。

以前來上班的時候，一想到他媽也在這樓里辦公，他心里就布滿霾，得站在門口鼓足勇氣才敢踏足，現在他的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這還得謝江才是。

當然。

在看到他媽的時候，他還是氣勢弱的很。

但他已經在試著改變了。

就像江說的，找個厲害的朋友！

江就是把大魔王領到家以后，他父母就很管他了，從此逍遙自在。

所以——

伍修拿出了手機，想知道茶葉在不在。

許多人說這茶葉是騙子，但伍修不覺得，是在他被的不過氣來的時候，唯一聽他說話，還安他的人，而且對他的很真誠，因為——

真的送茶葉！

伍修想到茶葉，不由地想到了剛進屋時，老領導正準備沏茶，聽到他把本子拿來以后，顧不上倒水就放下杯子去看本子了，放茶葉的小臺子還開著呢。

老領導這茶葉可貴了。

于是——

伍修拿上紙杯，打算給自己泡杯茶。

老領導低著頭，手中的筆早停下了：“給我也泡上。”

喝著茶看本子才滋有味兒。

“哦。”

伍修答應。

他給老領導沏了茶，又拿出茶葉給自己泡了點兒，剛要把茶葉放回去，他就看到放茶葉的地方還有一盒枸杞，包裝致，還沒拆封，一看就是剛到手的高檔貨，

這——

伍修在想要不要幫江弄回去。

江很養生。

他每次去話劇團的時候，總要拿石頭的枸杞給自己泡上一杯，然后優哉游哉的在臺下看話劇團排練，愜意的很。只是石頭每次都勸江喝，因為他的枸杞在路邊買的，指不定經過什麼硫磺熏染什麼的，這要是喝出個三長兩短，石頭覺得自己就罪過了。

這盒枸杞高檔，一看就好的不得了。

“耶。”

老領導發出被燙的聲音。

他看這本子，喝了口茶，剛要滋滋，卻忘記這茶剛沏的，被燙到了。

這一分神，他也看到了伍修的眼神。

他忙警告伍修：“別打我枸杞的主意啊，我婿送我的，好著呢。”

“那——”

伍修剛要說話，老領導手把筆一扔，又低頭看本子了。

伍修不好打斷他。

但他已經下定決心幫江把這盒枸杞拿回去了。

因為他記起來，老領導已經有三十多年和枸杞的歷史了。

他識貨。

而且——

就伍修自己的觀察，還有用。

說起來不好意思的，在伍修上初中的時候，大家還住老家屬院。

樓是筒子樓。

伍修晚上有自習，然后因為打掃衛生，回家遲了，在上樓的時候，那什麼，就聽見了老領導家的伯母嗷嗷的聲音，尷尬的，但老領導那時候也是人到中年了，不僅說不出“休息一會兒”，還有這心力，就這麼牛皮的人說好的枸杞，能不是好貨？

士為知己者死！

伍修怎麼著也得給江弄上一盒。

話劇的本子還是很好讀的——

如果不考慮錯別字，而且不專心去挑錯別字的話，老領導用了小半個小時就看完了。

“好，好。”

他把老花鏡放下來，伍修剛要說一句那是，他跟著一句：“你們老板也太會敷衍了。”

“啊？”

伍修不知所措。

他剛離開京藝小半年，京藝要求就這麼高了？

老領導：“等我們合作了，照著這本子，一定要讓你老板多敷衍幾次。”

《窩頭會館》這本子不能說好，只能說太好了。

好到老領導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足夠的京片子，足夠狠辣和有沖擊力的臺詞，“三主義”，“你……跑到貝勒府給大格格扎針灸，你扎人家大兒里攪和你拔不出來了是吧!”，小人在年代求生刻畫深刻等等，一時間萬千詞語匯聚，讓他不得不問：“這真是前天開始寫的？”

“嗨。”

伍修心說老領導這大氣，嚇他一跳，還以為自己眼退化了呢，“應該是。”

他去的時候，江正跟洪老爺子嘮呢。

“不過——”

伍修盤算起了老領導的枸杞：“雖然寫這本子用了三天，但這積淀不知道用了多多年呢，何況，就是這三天，我們老板也是殫盡竭慮的掏空自己，就他昨晚上把稿子發給我時的語氣，虛浮！檢查錯別字的力都沒有了，真應該嚼點兒枸杞補補。”

老領導：……

伍修見老領導不搭茬，繼續：“哎，咱們合作以后，老板還會給你們寫本子的，你說才華要這麼耗下去，不補充一下氣，萬一耗盡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