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嘆道：“嬤嬤對他真是極好。”

也不知看著薄寡的周檀對韻嬤嬤如何。

兩人還在這廂說著話，前廳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一個小廝，他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地說：“夫人，宮里來人了，說是聽聞大人醒了，特來送賞賜的！”

不知是誰來送賞賜，貴妃？德帝？還是旁人？

新婚不賞，待他醒了再賞？聽起來似乎不像一件好事。

曲悠從新霽堂前那張椅子上站起來，剛轉過便看見周檀扶著松風閣的門柱，隔了一條斑駁青石路遠遠地朝看了過來。

突然想起自己的夢，隨后不合時宜地決定，這院中既然荒廢，不如栽幾棵杏花樹。

第9章 曲有誤（八）

歸寧

曲有誤（八）

德帝賞了周檀一盒龍團茶，這茶葉金貴，送賞賜來的宦還特意用尖細的嗓子恭喜周檀，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些怪氣。

龍團茶一般是皇帝用來賞皇親國戚的，再然后便是宰輔、執政等人，如今下越幾級，賜給了居四品的刑部侍郎，足見恩寵。

周檀接了賞賜，淡淡地謝了恩，曲悠朝他瞥了一眼，沒有看出他在想什麼。

這樣的貴茶榮寵，怎麼抵得過病重時隨口遣來的一個太醫呢？

周檀瀕死之際，沒有一個人來拉他一把，如今恢復了，德帝賞賜下來，恐怕還有一層意思，是要他不要介懷吧。

曲悠跪在地上胡思想，冷不丁卻聽那宦喚了一聲。

“夫人，”他似笑非笑地說，“貴妃娘娘賀你們新婚，也為您準備了禮，前幾日小周大人不適，想必您也分乏，如今大人安好，貴妃娘娘便立刻遣我送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后小太監遞過來的錦盒，曲悠學著周檀的樣子手去接，發現錦盒中是一個白玉手柄的絹小扇。

扇子刺繡致，珍貴華，曲悠多看了一眼，發現其上的圖案卻是梨花與梨果。

周檀客氣地一拜：“多謝小劉大人，改日我必攜子前去謝恩。”

將奉旨的“小劉大人”請出了府后，周檀看見曲悠抱著那個錦盒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毫不在意地取出那柄扇子扇了扇，風中帶來梨子甘甜的清香。

“一定要去謝恩嗎？”曲悠拿著那柄扇子走到了周檀面前，自來地問，“我對宮中的禮數全然不知，恐怕會生事。”

這幾天已經想開了，說到底，周檀對來說也不過是個一千年前的古人，本犯不上跟他生氣，不如拿著他的錢好吃好喝好玩，等著那個《削花令》的作者出現。

還是這個道理，對周檀沒有恨，先前因為他昏睡未醒，還有那個曖昧的夢，讓產生了一些微妙的同和期待。

曲悠一邊扇風一邊想，從周檀的視角來看，防備也是有可原。還想多從他上套點一手史料，還是讓關系緩和些比較好。

周檀有些意外：“你并未學過？”

“我討厭跪拜禮，”曲悠順口答道，又將那把扇子舉到了周檀面前，“貴妃是不是很恨你啊，竟然送這種禮來辱我。”

梨同離心，周檀這才看見了扇子上的刺繡圖案，就在曲悠以為他又不會回答時，周檀突然說：“父親是如今的宰輔，傅慶年。”

顧之言罷相后，德帝從江淮之地調回了傅慶年接任宰輔，又升了中書舍人出的高則任執政參知，兩人出不同、派系不同，斗得你死我活。

傅慶年所代表的清流一派瞧不起諂上意的高則，高則對傅黨自詡清流、卻不能如顧之言一般冒死上諫的雙面作風嗤之以鼻。宰、執二人分庭抗禮，朝中的黨爭有向前朝恢復的趨勢，不過這樣的局面，或許就是帝王想要看到的罷。

周檀背叛了顧之言，自然與天下文人割袍，高則有意拉攏，卻多次不，這才讓他了朝中的孤家寡人，遇刺都無人救治。

曲悠明白了周檀這句話的意思，心想，傅貴妃執意促這一樁沖喜的婚姻，恐怕也是絕了高則想招周檀為婿的心思。

畢竟高則的兒，就是與原主齊名“汴都雙殊”的另一位，高云月。

不過傅貴妃當真耳目眾多，曲悠突然想起來周檀應該還不知道，便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梨花便罷了，傅貴妃賞賜這個，肯定知道了你弟弟在新婚當日上堂來搶我扇子一事。送這個來，恐怕就盼著我惱怒，鬧得你家宅不寧、后院起火呢。”

“……他被慣壞了，”周檀面不，靜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自會教訓他。”

他重點歪了，其實本意不是想要告狀來著。

曲悠哭笑不得，忽地又想起一事，便主示好：“對了，今日晨起有人告訴我，我父親已然出獄了，多謝。”

“舉手之勞，”周檀惜字如金，轉打算離開，腳步又頓了一下，“你本該在新婚三日歸寧，但曲大人昨日才出刑部大獄，禮數不可廢，后日我陪你回府一趟，再過些時日，我要去刑部，就沒有時間了。”

*

周檀居然會主提起陪歸寧。

曲悠直到坐在馬車上時，還在思考周檀做這件事的目的。

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曲悠一邊懊惱地思索著，一邊忍不住又看了他幾眼。

可周檀只是閉目養神，連話都沒跟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