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晨起出來時，還看見周檀坐在案前看文書，脊背得筆直，毫不見疲倦。

為什麼他都不需要睡覺啊？

咽下了口中那句“你也休息一會兒”，恰好周檀也轉了：“我人為你準備馬車。”

“不必了，我恰好著此冠，出去逛逛，”曲悠遲疑了一下，拒絕道，“我帶了錢，也認得路，自己回去就行了。”

周檀似乎有些不相信的話，但不住堅持，還是放去了。

出刑部時曲悠還撞見了方才十分熱心的栗鴻羽，栗鴻羽看見理直氣壯地走在周檀側，有些傻眼，可也不敢多看，低著頭在一側給周檀行了禮。

兩人一路走到刑部正門，恰好遇見侍衛送一個穿金戴銀的老婦出門，濃烈香氣從曲悠鼻尖掠過，差點打了個噴嚏。

周檀突然說了一句：“這是芳心閣的鴇母。”

曲悠還來不及驚訝，周檀便轉走了，方才刺鼻的香氣背后傳來他衫上常熏的靜水香氣味，如初見他時一樣。

*

柏影初見男裝的曲悠時，險些沒認出來。

最近曲悠進了周府，銀錢寬裕，他幫著給周檀看病，賺了不銀子，不至于像從前一樣吃不上飯，干脆直接在家開張，窮苦人可來此尋他看病，也免得他背著藥箱大街小巷地跑了。

這日柏影了個懶，睡到日上三竿，恰好也無人來尋，直到有人叩響了門。

柏影見對方茱萸錦袍，立刻開口：“大人是富貴人，我醫鄙薄，只能給瞧不起病的看看，恐怕治不了……”

“我的男妝是不是畫的特別像？”曲悠打斷了他，笑問，“其實束好了發，畫得凌厲些也不難。”

他這才認出人來，嘖嘖稱贊一番后，曲悠表明來意，他本想拒絕，卻未扛住對方金錢的。

曲悠換了有些舊的袍，與柏影一個繼續做郎中，一個裝作窮書生，一同去了北街。

路上曲悠還十分好奇地問：“你醫湛，又想要錢，剛才我敲門時，你為何說不給高門顯貴治病？”

“瞧你說的，其實除了你之外，哪有富貴人家來找我看病啊？”柏影翻了個白眼，“汴都這麼多醫，高門顯貴為何來找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雖錢，但怕麻煩，招惹他們風險太高，不劃算啊。”

他倒是想得開，曲悠好笑道：“我今日要是有收獲，回去給你加錢。”

“好好好，一言為定！”

兩人在巷尾租了輛馬車，一路行至北街芳心閣前，恰好芳心閣對面有一間歇腳的茶樓，兩人便要了兩壺茶一碟花生米，坐在二樓觀察了起來。

“你來這地方干嘛？”柏影吃著手邊的花生米，覺得不過癮，便抬手加了盤瓜子，“而且你穿這樣跟我一個外男出門，你夫君心也太大了。”

曲悠朝周圍看了兩眼，果然看見幾個一臉嚴肅的人，便低聲音道：“我從刑部出來，雖不要他相送，可照他的子，必不會讓我自己離開。你放心吧，一路上，可都有人跟著咱們呢。”

柏影立刻搬著凳子往后退了一步：“你怎麼不干脆他和你一起來？”

曲悠自忽略了他的疑問：“你瞧這間青樓，有何不同？”

“我我我又沒去過青樓，我怎麼知道？”柏影飛快地往下看了一眼，語罷卻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哦，我知道了，你方才說你因昨日樊樓中有人墜樓之事隨你夫君去了一趟刑部，怎麼，那墜樓子，是這閣子里的人？”

“你猜得倒快。”曲悠詫異道。

“這哪里是我猜得快，從昨日午后開始，市井之間便流傳開了好麼？”柏影嚼著花生米，回憶道，“我昨天就聽說，那子不是良家，是下等青樓中出的，恐怕是被哪個娘子捉了，或是別的什麼難以遮掩的丑事，憤自盡了……”

他越說越看著曲悠的面沉了下來，連忙噤聲，曲悠朝窗外出神地看了一會兒，轉頭對他苦笑：“死者是子，在世人口中總是這樣不堪的。”

“他們不就是喜歡聽這種故事嘛，”柏影拍了拍手上沾的碎屑，順著的目一同看去，“流言蜚語帶點香艷，就算是空來風，也容易津津樂道，傳來傳去的，好聽就行了，誰管他是真是假？”

曲悠沒答話，反而道：“今日我在刑部見了芳心閣的鴇母，當即便有一。”

出手指，指著對面陳舊的二層小樓，刑部的消息沒有出來，芳春閣甚至沒有閉門歇業，四個小廝垂著頭站在門口，幾個神懨懨的姑娘坐在二層的欄桿之后。

“昨天我在刑部看了汴都的地圖，北街臨碼頭，又有許多倉庫，東側還有汴都最大的貧民區，來往的都是農民、苦工和乞丐，整條北街，也只有這一間青樓。”

柏影不解道：“這種地方有青樓，也不算奇怪吧。”

曲悠嘆了口氣，忽然又問：“你看對面的姑娘，漂亮嗎？”

柏影誠實答道：“漂亮啊。”

曲悠道：“我見到鴇母穿金戴銀，還只有一分疑，見到這些姑娘，就有十分了。”

柏影漸漸明白了的意思：“尋常有姿的子，若是被賣或者自賣，多到臨汴河的富貴地方去，這些子如此姿容，為何要來北街？”

他說完這句，接著道：“我還是想問，你有懷疑，為何不告知你夫君讓他和你來查，他不是專門管這事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