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從蘇南枝手中驚落在地，目怔然。

良久後問：“小湛怎麽樣了？”

“那小男孩患了離魂癥，一直沒人開導治療，幸好他遇到本神醫了！”雲崖勾道，“給他吃了藥，緒穩定下來了。”

蘇南枝端起桌上的糕點，抓了一把餞，朝開山村趕去。

蹲在地上的小湛，用沙粒堆馬車，又呆又萌：“爺爺，坐馬車是什麽覺呀……”

這個問題嘛。

何老頭在死水縣活了一輩子，也沒坐過馬車，著下思索道：“大概跟坐牛車一樣吧，就是跑得快沒那麽顛。”

“小湛~”蘇南枝笑意燦爛，將大包糕點餞放在他懷中，溫地哄道，“姐姐給你帶了糖，想坐馬車嗎？我今天要回嵩，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在看到那張臉時，服過安神藥的小湛隻是沉默了下，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蘇南枝，小手悄悄拿起糕點，咬一口，吧唧一聲，忽然眼睛發亮，又拿了一塊吃。

何老頭一喜，隨後不大好意思道：“縣主還是別帶小湛了，他會給您添麻煩的……”

“沒事啊，小湛很好，我很喜歡小湛。”

糕屑從角掉下，小湛呆呆地問：“你喜歡我？”

“我很喜歡小湛啊，聽說小湛畫功很好，小湛那麽可，姐姐看見你就心裏歡喜。”

“哦……可是他們都罵我是沒爹娘的野孩子、小瘋子、災星，說我克死了全家。”小湛羽一樣卷長細的睫，傾覆下來蓋住眸子，自卑道，“姐姐離我遠一些，我怕我會克你。”

眾人臉微微變化。

蘇南枝刮了刮小湛鼻尖，牽著他走向馬車：“下次有人罵小湛，小湛就罵回去。小湛不是災星，小湛是福星，自從遇到了小湛，姐姐事事順遂、連走路都能撿銀子。”

春盛超級配合，扔了幾兩碎銀子在地，蘇南枝踩上去呀地一聲，驚喜道：“小湛！你看！你真是福星誒，姐姐真的因為你撿到銀子啦！”

小湛驚呆了，咧大笑，黑寶石似的眼睛冒著淚花：“難道我、我真是福星？”

“你是。”

“對啊，小湛是福星！”

雲崖與春盛附和。

開山村的人將他們送上馬車，何老頭朝著馬車就要跪下：“那就麻煩縣主帶小湛見見世麵了。小湛在嵩花的錢，回縣後我付給縣主。”

春盛眼疾手快扶住他。

何老頭又從滿布丁的袖口，掏出個小紙袋，拆開層層紙後，裏麵裹著十幾個銅錢，塞進七歲的小湛手中：“去買點好吃的，有空記得去學堂聽先生講課。你爹當年鄉試前二十呢，就是這麽學考上的。”

蘇南枝鼻尖微酸，將銅錢推回去：“何老放心吧，小湛給我。”

馬車徐徐駛上車道，小湛探頭出去大喊：“爺爺！我會想你的，我過兩天就回來，我給你帶風藥！”

“我這老|病啦，帶什麽藥！自己多買點零吃吧！”

何老頭抬袖了把眼睛，轉離開。

馬車中。

蘇南枝抱著小湛，給他講故事，說京城的趣事兒，小家夥時而眼冒亮，時而驚得目瞪口呆：“怎麽會有人會用玉鋪地板啊……”

“比如攝政王，他就會。”

“攝政王是誰？”

“他是心懷天下的第一權臣。”

“那他長得好看嗎？有姐姐這麽好看嗎？”

“比姐姐好看。”

“我不信。”

小家夥腦子裏有十萬個為什麽，認識了大姐姐，他才知道原來世上有平原、有沙漠、有繁華昌盛的京城，還有匈奴人、狡猾多端的東瀛人。他從前一直以為開山村很大，從村口走到村尾，就算周遊天下了。M.GGdown8.org

“你想去這些地方看看嗎？”蘇南枝笑著問他，“去京城、去北地、去邊境。”

“想。”

“那你要好好讀書了。讀書，才能走的出去。”蘇南枝指向同乘馬車的溫言斐，溫雅輕笑，“他就很厲害，你可以讓他教你。”

溫言斐垂眸，收回餘，握拳咳了聲，耳垂微微泛紅。

他不敢看蘇南枝，他覺得這個子在閃閃發，他音線清清涼涼的：“嗯。到時候我教小湛讀書識字。”

陪小湛閑聊了一路，當馬車到楚府時，蘇南枝口幹舌燥，嚨發。

楚冷曦放下繡花針疾步趕來，人未到聲先至：“南枝回啦？快快快備上佳肴，順帶請隔壁的肖公子也來用膳。”

跳下車的雲崖追問道：“有大肘子、鮑魚、獅子頭嗎？有十葷五素三湯嗎？”

“可以有。”楚冷曦哈哈笑。

“那我替肖公子答應了。我們雲翊居三個人哦，楚姨。”雲崖樂滋滋回去，走進書房便道，“南枝縣主請王爺吃飯，還說你必須得去，有驚喜。”

“？”餘曄對雲崖傳話方式歎為觀止，額了聲，在蕭沉韞懷疑的目下，點了個頭，“是是是，對，是縣主請您去吃飯。”

才巡察完其他城池回嵩的蕭沉韞，好不容易得閑，坐在窗前下著一局殘棋，他斂了袖袍，左手黑子右手白棋，叉落盤獨自博弈。

落日餘暉灑在藏青闌衫上，他淡淡道：“不去。”

“縣主後腦勺被磕了個大傷疤，差點失過多死了，人家死裏逃生就請你吃頓飯，你是不是忘記人家幫你肅清黨的功勞了？”雲崖言辭誇張囉嗦，手舞足蹈比劃。

蕭沉韞將白子落在棋盤正中央，不語。

……

楚冷曦在廚房忙活了許久，二十樣菜陸陸續續端上桌。

蘇南枝左邊坐著小湛，右邊坐著石灰長衫的溫言斐。燦夏、春盛跟著落座，二人聊的異常合拍，時不時捧腹發笑。

當蕭沉韞與雲崖、餘曄走來時，楚冷曦抱走小湛笑瞇瞇道：“小朋友挨著姨坐，好嗎？”

於是，蘇南枝旁空了個位置。

雲崖餘曄十分有眼力勁兒地避開。

蕭沉韞腳步頓了下，自然而然落座。

蘇南枝瞥了眼他，笑道：“言斐，你能不能同我換個位置？我想和春盛說點話。”

溫言斐嗯了聲：“聽你的。”

楚冷曦、餘曄、雲崖：“……”

氣氛有點微妙，但當事人渾然不覺。

雲崖立刻活絡氣氛：“餘曄啊，你瞅瞅人家楚姨做飯，比膳房廚子還香。”

“那可不？”

眾人有一句沒一句閑聊。

蘇南枝執筷，夾了好些菜放在溫言斐碗中：“你那麽瘦，該多吃些。怎麽不筷子？”

蕭沉韞瞥了一眼。

溫言斐蹙眉回看過去，二人目在空中匯，如短刀相接。他隨即薄抿開一抹淺笑，眉間籠著的鬱消散，竟十分清秀俊朗，作穩當地給蘇南枝回夾了筷紅燒鯉魚，溫潤道：“謝謝你。”

看著互相夾菜的二人，楚冷曦恍然大悟，呢喃自語：“原來南枝喜歡小的啊……”

此言一出。

蕭沉韞手中的筷子險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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