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韞用鐵鉗看了一番，淡淡道：“死於一劍封，劍上有劇毒。此人生前常年不見，因而皮白單薄，應當吃住都在神像。”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指尖，執小刀在死者前劃出漂亮的直線：“肺部發黑，和常年接製作假銀票的燒料有關。”

蘇南枝撿起死者鞋底，了：“蜀州人大部分材高挑，並不穿高鞋底，他的鞋底怎麽如此之厚——”

話到一半，猛地頓住，搶走小刀劃開鞋底，隻見鞋墊之下還藏著夾層，夾層裏有一個模。

“這是製作假銀票的模。”蕭沉韞細細挲上麵繁複紋路，旋即嗤笑一聲，目泛冷，“為防止有心人製作假幣，銀票模沒幾個月便會更換細節之，供差別真假，故而，本王命人從皇宮拿了一塊真模。”

蕭沉韞從袖口拿出真模，大大小小細節乃至用料，都與死者鞋底藏得模一模一樣！

死者為何會有真模？

蘇南枝暗暗心驚：“皇宮製銀票的人裏出了？陛下剛更換新銀票細節之，刻做模板，便有人將新模流出皇宮，與外麵裏應外合，這樣便永不會失手，真假銀票連差都分別不出！”

“此人見空心神像被推翻，怕事敗，便趁藏了模跑路，再做銀票撈一筆頤養天年，卻不想被滅口。”

“嗯。”蕭沉韞將兩個模遞給餘曄存放，慢條斯理洗淨雙手，寒眸深邃幽深，“看來本王得回京城了。”

蘇南枝跟著蕭沉韞上了回縣主府的馬車。

車。

蕭沉韞掐了掐眉心，淡淡道：“此人先在死人穀建黨攪風雲，再將手進皇宮之製假銀票，皆在搖國之本。他在下一盤大棋，暗地裏做的遠不止這些。”

所以……

蕭沉韞終於對蕭瑜徹底起疑。

若有蕭沉韞推波助瀾、出麵博弈，那除掉蕭瑜又多了幾勝算。

蘇南枝並未將和九王的個人私怨表現出來，皺著秀眉，平靜地附和：“嗯，那王爺想怎麽辦？”

“回京，誅殺。”

男人閉眼，沉心靜氣養神，薄徐徐說出四字。

簡單的四字，平靜的語氣，卻讓蘇南枝覺到了雷霆千鈞之力，言簡意賅卻暗藏狠辣淩厲。

蘇南枝垂眸斂眸，藏住眸中緒，櫻牽起一淺笑。

“你很高興，本王要殺了他？”

“王爺為國除害，臣如何不高興呢？”

“是嗎？”

“是啊……”

“可本王覺得，雲深羨死時，你便有意引導本王懷疑九王。”蕭沉韞正襟危坐於窗前，窗外的夏風吹起袂飛揚，他沒有睜眼看蘇南枝。

他怕自己看一眼蘇南枝，會影響預判。

蘇南枝把玩著皓腕上的福祿壽玉鐲，淡笑道：“臣愚昧，很多時候皆是憑空猜想，但如何考量做決策的取決於王爺。臣憾，還沒有那個聰明才智，能引導王爺。”

男人歎了口氣：“你一慣能說會道。”

蕭沉韞自詡閱人無數，可唯獨蘇南枝，有時候覺得看了，可有時候又藏進了迷霧裏，看不清也琢磨不。

二人同坐一輛馬車，心思各異。

蘇南枝心大好地深吸口氣，聞著林間樹木清香：“死水縣已料理完畢，大半年之久沒回家了。王爺何時啟程回京？我和你同行，如何？”

“明日吧。”蕭沉韞睜眼，看著子仙姿玉的側臉許久，直至頭也不回地下車時，才收回目。

蘇南枝回了縣主府，便命春盛收拾行囊，來了燦夏、鄒虎、何老頭、小湛、溫言斐吃晚膳。

大家團坐一桌，也意味著即將各奔東西。

沉了下，終究說出了自己的考慮：“死水縣一日不能無人治理。燦夏，你可願替我代管縣城？”

燦夏筷子著飯碗，眼圈便紅了：“這些日子縣主走哪兒辦事都帶著我，教我學東西，我早就猜到了，但還是舍不得縣主，這一走，得多久才能見麵啊？”

“我會每年回來一次的。”

“一年才回來一次啊？”燦夏低下頭，淚水滾進飯碗。

蘇南枝了的頭，歎息道：“死水縣是我封地，總會常回來的。另外，我要將何老爺爺、小湛帶去京城。”

小湛是母親被害的目擊證人，何老頭全家死於黑金麵的滅口，要帶在邊保護。

還將溫言斐、鄒虎作為護衛帶回了京城。

燦夏和春盛倆姐妹要分別時，喝著花酒坐在院子臺階上徹夜長談、抱頭痛哭。

蘇南枝在書房點燈，坐在案牘前看向溫言斐：“天下第一殺手，跟著我邊姓埋名，做平平無奇的護衛，覺得屈才嗎？”

年穿青長衫，站在銅燈影下世獨立，清瀟雅俊，牽起一抹笑：“並不。”

“反而很幸運。”

“我雙親早死，本就如浮萍般了無牽掛，無親無友無家室，曾活在刀劍影的黑暗深淵裏，如今好不容易看見微，自然要尋而去。”hTTps://WWw.GGDOWN8.org

蘇南枝看著他道：“什麽是微？”

溫言斐不語，淺笑道：“姐姐若無旁的事，我也要收拾行囊，組織黃泉閣的人分三小路趕去京城了。”

“這是我同雲崖買的解藥，治你的毒。”蘇南枝遞給他一個玉瓶。

溫言斐笑著將藥直接吞下，為合上房門離開。

蘇南枝第二日一大早，又將錦繡坊和楚家家業托付給趙蕓，以家中有事為由留信給蕭瑜，午時與蕭沉韞同坐馬車趕回京城。

蕭瑜看著人去樓空的院子，將信封攥碎齏，臉沉至極，黑的快滴出墨來：“你說蘇南枝與蕭沉韞，同坐一輛馬車？”

“是的，二人同回京城。”

“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孤男寡同坐馬車，七天七夜同回京城了？”

城撲通跪地，在他鷙麵之下，心驚膽戰搖搖頭。

蕭瑜深吸口冷氣，口吻沉冷地緩緩道：“此行來死水縣，本想從蘇南枝口中套出假銀票的線索，再把對應證據銷毀，卻不想半點口風都未，暗中火燒卷宗，還讓本王一無所獲……”

“你認為，本王最強勁的敵人是誰？”

城冷汗淋漓，嗓音發地答：“是蕭沉韞？”

“也有可能是，蘇、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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