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澈攥著信封，沉默了很久。

塞北的凜冽寒風，吹得他墨發翻飛，臉疼的就像刀子割。

蘇南澈薄幹涸起皮，目暗藏滄桑，麵如死灰地凝視沙漠丘陵，直到蘇南轅扛著一頭小羔羊跑來，他才黯然回神。

“大哥你瞅，我方才抓的小野羊。養到開春，就能變大羊了，到時候咱倆可以吃烤全羊！”

蘇南轅大掌薅著小羔羊，嘿嘿一笑，小羔羊咩咩咩不停，拿羊角頂他。

“大哥，我的好哥哥啊！你能不能說幾句話啊？我快悶死了！算了，大哥不說話，小蠢羊你多咩咩咩幾聲，好無聊啊！什麽時候才能回京城啊？”蘇南轅百無聊賴地喂羊吃草。

“回不去了，你準備在塞北娶妻生子吧。”蘇南澈將信封揣進口。

“為了不讓蘇家絕後，還是大哥生，咱家香火就靠你了。”蘇南轅躺在沙地上，翹起二郎，裏叼草：“我娶不起媳婦，沒人嫁，你看塞北的姑娘們，一見大哥就臉紅。”ggdown8.org

蘇南澈瞥他一眼，站起回土樓。

當日，蘇南澈整整一個晚上沒有合眼，最終給蕭子珊回寄了封信。

三天後。

蕭子珊高興地在蕓院裏轉圈圈，如視珍寶地捧著那封書信，心跳加速地拆開，卻秀眉微蹙。

信封裏什麽都沒有。

隻裝著一朵漂亮的絳紅薔薇。

“澈哥哥什麽都沒說，隻寄來一朵花，是什麽意思？”蕭子珊不滿地嘟著，略有失。

蘇南枝接過那朵盛開到極致燦爛的絳紅薔薇，眸浮現深意：“古籍有雲，絳紅薔薇，又紅刺玫花，寓意慕。盛開在沙漠中的絳紅薔薇，塞北人稱其為不死的慕。”

“……”聽的蕭子珊霧裏雲裏的，送朵花還有這麽多講究？

小心翼翼捧著絳紅薔薇：“澈哥哥給我送這朵花是什麽意思？他也不知道寫幾行字解釋解釋！”

蘇南枝樂了，抿笑出聲。

家大哥是文臣，文狀元出，一向含蓄委婉，非要送朵花什麽的來暗喻。

而子珊呢，自最不看書，一看書就打瞌睡，若非蘇南枝看到了這朵花，恐怕子珊這輩子都不知道這朵花代表什麽含義。

前世子珊一直認為大哥不喜歡，和親西戎後抑鬱而死。

可蘇南枝看見那朵鮮豔的刺玫花，才知道，大哥心中未必沒有子珊。

蕭子珊挽著蘇南枝追問：“那澈哥哥送花到底是什麽意思嘛！什麽刺梅什麽薔薇的，怎麽跟唱戲文似的。”

“意思是，他舍不得你遠嫁，舍不得你和親西戎。”

蘇南枝就算看出了大哥心思，有些話也不該來說，還得大哥親自告訴子珊。

蕭子珊耳垂又紅又燙，當即捂住臉頰，幾乎是不可置信地驚喜道：“舍、舍不得我？”

“是啊，舍不得你。”蘇南枝掐住的臉蛋，“我也舍不得你啊！”

“嗚嗚嗚，我要是嫁給南澈哥哥就好了，不僅能和澈哥哥在一起，還能和枝枝為一家人。”蕭子珊笑容明，明的像春三月，整個人鮮活又麗，“等著我！我這就去告訴母後，我不和親！”

蕭子珊一煙地鑽進馬車，臉頰酒窩淺淺，又甜又可，朝蘇南枝揮手再見。

蘇南枝目送蕭子珊離去之後，麵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子珊去求左如月不和親，但已經能夠料到，會發生什麽了。

初冬的寒風襲來，吹落滿樹金黃的銀杏葉，微涼，蘇南枝耳邊盡是殘葉落地之聲，緩緩地閉上眼睛。

不僅想挽救蘇家，也想改變邊人的命運。

大哥二哥不慘死、子珊不遠嫁、萬家不會亡、蕭沉韞不孤獨終老……

忽然覺得，重生是上天在賦予其他責任。

比如，讓好人溫暖善終，讓壞人罪有應得。

“你在想什麽？”

蕭沉韞敲門而，便看見了寒風中衫單薄的清瘦子，正滿臉憂愁地閉著眼，好像有千愁萬緒，細長清淺的黛玉眉蹙起來，掌大的致臉蛋未施黛，楚楚憐人又好似弱無依。

蘇南枝回過神時，蕭沉韞已經下他的大氅，披到了的上。

穿的，纖指凍了冷白，蕭沉韞握住那冰涼的手，哈口熱氣放在掌中熱：“怎麽不說話？”

“沒事。”蘇南枝蹙著眉，搖搖頭。

蕭沉韞將那雙好不容易焐熱的玉手，自然而然放進他溫暖的袖中，帶著朝書房走去。

書房裏，春盛在梅花桐爐裏燒了銀炭，屋子裏很溫暖，給二人倒了熱茶，自個兒便懂事地合上門，和餘曄聊天去了。

“王爺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蕭沉韞溫聲反問，“你向來不會主尋本王，本王隻好主找你了。”

蘇南枝沒有講話，過窗欞去看烏的雲天。

今日的天氣冷且，烏雲又又厚，像魚鱗那般整齊排列著，悶的人心裏慌，像是要下雪。

果然沒多久，天空就飛起了雪沫子。

“十天沒見了……”蕭沉韞眸黯淡，看向子致的側臉有些失神。

在看雪，而蕭沉韞在看：“你不找本王，本王不找你，咱們是不是就會漸漸斷了聯係？”

蘇南枝回頭，正好撞進那雙深邃莫測的墨眸中，他的目過於深沉，沉的蘇南枝不敢對，錯開目，提壺給鈴蘭花澆水：“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若無要的事，似乎沒必要經常待在一起。”

“若無要的事，就沒必要見麵？”蕭沉韞嚼著這句話，心複雜地重複。

是有事才找自己，他是無事也想見。

兩個人區別不一樣。

“若無要的事，常見麵的意義是什麽？”蘇南枝拿起剪子修剪花葉，麵冷靜平和。

冷靜，冷靜的過分可怕。

這種冷靜，比世間絕大部分的男人還要理智。

蕭沉韞也冷靜，卻還是比不過。

這種冷靜，容易讓人心碎。

“你無事找我，我無事找你，一日三餐在一起用膳，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意義是什麽？”蘇南枝摘下正盛開的鈴蘭花，一笑置之，“常相見的東西，容易厭煩，我沒有這個自信，天天在王爺麵前晃，晃來晃去不被討厭。”

“本王，不得你天天在麵前晃。”

蘇南枝修剪枝葉的手一抖，尖端劃破指腹，冒出珠子。

也隻是默不作聲地幹淨珠，將傷的手進了袖子，看向漫漫飛雪的天空，淺淺地笑著，喃喃道：“王爺……下雪了……”

冬天來了，很快就正月了。

我也要嫁人了。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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