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琛遠和萬夫人齊齊回頭，先是詫異了下，隨後跪地行禮。

“臣婦叩見攝政王，攝政王萬福金安。”

“臣叩見攝政王……”蘇南枝也跟著跪下。

蕭沉韞目掠過蘇南枝，隨後落在萬夫人頭頂：“萬夫人免禮。”

自古傳出流言蜚語的兩人，既有人，也有男人，但挨罵的大多是人。

饒是萬夫人活了大半生，也沒想到蕭沉韞會出現在這裏。GgDown8

攝政王穩坐高臺，萬眾敬仰，自帶環，偶爾傳出花邊消息也能理解，何況此事並無證據，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反正百姓們一直都對這位勤政民的攝政王極為寬容。名譽最損的還是蘇南枝。

人們會唾沫蘇南枝癡心妄想，企圖勾引他們的戰神。

可蕭沉韞卻主把所有責任攬到了他頭上，見天子也無需行禮的他，從不對誰行禮，今日卻鮮地斂袍，朝萬夫人微作一揖，禮數周全地緩緩道：

“是本王不統，行事荒唐，沒有謹言慎行，連累南枝郡主名聲損，令萬家陷爭議。”

萬夫人臉惶恐，又驚又懼：“王爺使不得！我一介後宅夫人，如何能攝政王大禮？這是在折臣婦的壽啊！”

一時之間，先前堵在嚨，想罵蘇南枝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攝政王都出麵了？還能說什麽？

蕭沉韞為人最為公正清明，是大慶萬萬人心中敬仰的攝政王，有他出麵攬責解釋，信服力更高，連萬鬆都敬重他，萬夫人也隻能作罷。

“不管萬夫人心中怎麽想，本王都以名擔保，南枝郡主清白坦，是個好姑娘。”

名擔保……

這句話太有分量了。

萬夫人扯出一抹幹笑：“王爺言重，倒是臣婦狹隘了。”

蘇南枝低頭斂眸，咬靜默不語，這麽多人在，甚至不敢抬頭看蕭沉韞，哪怕一眼……

蕭沉韞也不敢看。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特殊時期，哪怕是一眼，也有可能惹人猜忌。

一個可怕恐怖的苗頭，瘋狂再寫蕭沉韞心間橫跳。

他寒眸冷沉下去，薄劃開淡笑：“若無旁事，本王先走一步。”

話畢，蕭沉韞轉離去，大步流星越走越遠，翻上馬，揚鞭回府。

蘇南枝這才敢稍微抬頭，用餘去瞥他……

很謝他，如神祇降臨般，救出輿旋渦。

萬夫人歎了口氣，一番話在裏嚼了又嚼，才對蘇南枝說道：“若你再這樣胡作非為，我絕不會像以前那樣待你好。”

穆常之沒有證據、雅貴妃沒有證據、萬夫人同樣沒有證據，任何人都沒證據證明蘇南枝與蕭沉韞有私有逾矩行為。

隻是傳言罷了。

萬夫人不是聽風就是雨的人，也不是沒良心的婆母，先前發過火氣也出了，念及蘇南枝從前的好，稍微心了些。

“我不相信我聽到的，我更相信我見到的。我見到的南枝，善良、勇敢、冰雪聰明，清楚什麽事不可為。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很脆弱的，很容易摧毀的，我希你不要讓我失。”

心裏清楚一切的萬琛遠，隻字不語。

他想起攝政王府屏風後的繡花鞋，原來不是湊巧，可笑他之前還那麽自信天真。

“這幾日，我會命人來給你量製冠霞帔，做嫁。”萬夫人心複雜，轉回府。

“娘，我想留下來，和南枝說幾句話。”

“……好。”

萬琛遠留了下來。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局促。

“春盛、言斐，你們先回避吧。”

“陳退下。”

萬琛遠和蘇南枝屏退了旁人，種滿各山茶花的院子裏，冷香撲鼻，天邊積雲厚重，零零散散地落下雪花。

蘇南枝烹了一壺雀舌茶，各自斟了一杯。

茶香溢出，杯盞水麵繚繞起熱霧，蘇南枝低頭微抿，一雙明潤的眸子在霧氣中，朦朧和。

今日未施胭脂的，麵容素雅清純，得像皖南雨季的一場大霧，讓人不自陶醉其中。萬琛遠看晃了眼。

這幾日他忙著課業家事，下長著雜胡茬，顯出滄桑疲態，袖中的手微微攥拳，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問上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攝政王？

他不配問！他太差了！

天下第一紈絝，怎麽敢問出口？

心中忐忑不安，萬琛遠苦笑一聲：“你甘心嗎？”

“什麽？”

“甘心嫁萬家嗎？”

“陛下賜婚，沒有甘不甘心，隻有遵不遵旨。”

這話意還不夠明顯嗎？

萬琛遠落魄一笑：“我知道了。”

蘇南枝將茶水一飲而盡，包括杯中盡數茶葉，也嚼爛了吞腹中，齒間皆是苦：

“你放心，若我嫁萬家，會當好萬家新婦，也會當好世子妃，會斬斷前塵往事，不會再出現今日之事。

“你對我應該沒有意吧？你隻是因為一紙賜婚，才規規矩矩地當太子妃。”

蘇南枝不想騙他，幹幹脆脆地說了一個字：“是。”

萬琛遠呼吸微窒，隻覺得耳邊盡是心髒瓦碎之音。

他要娶的世子妃，不他。可他除了無盡失落之外，卻一點都恨不起來。

隻恨自己從前太過草包廢，遇見了優秀的心儀子，也沒有底氣追求。

他前二十年，到底在過怎樣一種渾渾噩噩的人生啊？

最可悲的是，年不知上進，待婚娶之年，遇到心儀子也仍舊無能卑微，隻能眼睜睜看著上別的男人。

在最無能的年歲，遇上了最的子。

蹉跎歲月，悔之晚矣。

萬琛遠慘白著一張臉：“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年，但……我也在努力改變。”

“那就很好了，餘生還有很多年，世子努力變好，日後也會遇上兩相悅之人，屆時世子琴瑟和鳴，我必定讓出世子妃之位。”

“你不用讓。”萬琛遠道，“那日我在書房外，聽見了你與父親商議的三年之期。不用三年，婚一年，若你對我仍然沒有心，我親自寫和離書放你走。”

三年變一年。

“多謝世子……”蘇南枝深吸口氣。

萬琛遠眸灰敗：“婚講究的是兩相悅，我從前雖草包了些，可並非不開明之人，我不會強人所難。婚之後，你我分床而居，麵上相敬如賓，私底下朋友相，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不論你見誰，我都不會幹涉。”

“我隻有一個請求……”

“萬世子請講。”

“父母年歲已大，經不起折騰，請你配合我演好恩夫妻。如今我父親沉睡病榻，母親以淚洗麵、積鬱疾，我不想讓難過，唯一讓到藉的隻有這門婚事了。拜托你陪我，演好這出戲，讓開心一點……”

萬琛遠站起，朝蘇南枝作揖祈求。

他變了。

不再是從前那個滿口老子小爺的暴躁世子。

也不是那個罵鎮國侯老東西，令父母痛心疾首的紈絝了。

蘇南枝看著庭院暈中，置於落雪中的紫男子，目悠遠深邃，像是過他，在預判萬家的未來。

這一世，萬家應當不會落敗淒慘了吧？

蘇南枝欣地站起，還了萬琛遠一禮，同他福作揖：“萬世子待我仁義，我也還世子仁義。若我嫁進萬家，萬家給我庇佑，我一日住在萬家，便一日向著萬家，會和世子一起護住萬家。”

做好表麵夫妻該做的事。

萬琛遠給足了蘇南枝自由，允許見任何人，自然也包括蕭沉韞。

一年的夫妻虛名罷了。

*****

距離蘇南枝的婚期不到兩月。

蕭沉韞回到王府之後，掐算著時間，忽然渾一冷，麵無表地將案牘上的文本折子，全部砸到了地上！

響起一陣驚心魄的劈裏啪啦響！

那日穆常之離開，蕭沉韞就派了眼線跟蹤，知道是蕭子炎的手筆。

一個廢太子，也敢來惹他？

蕭沉韞坐在冰綻紋黑檀椅上，掐著眉心，冰冷無道：“把人帶上來。”

此話一出，屋外人皆是心驚膽戰。

饒是餘曄也發怵，隻能著頭皮，將蕭沉韞要的人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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