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未有所變，依舊凝笑，接過一旁許嬤遞來的茶。

許嬤也始終神如常，只是在送來那茶時，手腕微微抖一瞬。

“夏夏說。”太后螓首低垂，輕吹茶湯，溫聲道。

“我父親……您與我爹爹從前相識嗎？”溫夏不知道如何開口，白皙玉容泛起微微紅。

明明想問的不是這句，可是太后對太好太好了，實在不愿拿流言傷太后的心。

可太后抬頭看，竟直言道：“你是想問那些不知道哪里來的流言？說當朝太后與臣子有染，或是謀逆將臣覬覦君主之妻？”

面對這樣的坦然，溫夏的確吃驚不小，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戚延那東西是什麼子，你與母后都清楚，他邊那群近臣，你看有哪個是良臣，是忠心輔佐他？雖他已經登基數載，那些想篡權的賊子都已肅清，可終有余孽。”

太后溫和凝溫夏：“你想問的流言母后都聽過，戚延本就不得民心，我們母子間再生嫌隙，流言背后之人定然樂見此效。”

太后目中是一如既往的坦然，即便是教育的一番話，也說得如母親慈祥和善。

溫夏一時愧難當，只覺自己未加思慮清楚，這番冒然，豈不正了那傳謠之人的一柄劍。

“都怪兒臣思慮不周，兒臣回去自會領罰……”

“領什麼罰，母后護你都來不及，這些年讓你了這麼多委屈。”

們沒有再圍著那謠言聊下去，直至溫夏請安離開之際，太后忽喚一聲，笑道：“你方才問我從前是不是與你爹爹很早相識，倒是見過。我與你娘親倒是頗有淵源，有一年我落難離州，得你娘親救過我一命。”

溫夏很是驚訝，這麼大的恩，倒只字未聽娘親說過。

許嬤笑著恭送溫夏。

溫夏扶請安，離開了長樂宮。

許嬤回到大殿。

太后手中的茶依舊托著，只是未再飲，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茶蓋。

“太后……”

“哀家想自個兒看會兒書。”

許嬤擔憂抬眼，終是躬退下。

第14章

離開長樂宮的一路。

溫夏卻在迎面寒風掃來時，腦中所思越來越清晰。

太后所言都是真的嗎？

為何最先問的不是直接提那流言，而是問太后與父親是不是早早相識？

是了，沒有忘記五歲第一次見到太后時，旁父親那雙蘊著寂月風雪的眼睛。

五歲的不懂，可現在似懂非懂。

那樣的眼神，就像陳述著一段滄海桑田，曠日經年般。

忽然不信娘親的回答，也不是這麼信任太后的答案。

白蔻見黛眉攬愁，一路不語，問道：“娘娘可是還舍不得夫人？有太后派的人馬與溫家軍護送，夫人一路必會平安順暢。娘娘雙眼才剛痊愈，萬不能再憂思了。”

溫夏自然未對左右心腹袒這些。

只是覺得，戚延對的厭惡，好像不是那麼平白無故。

知曉那些舊事的人都不愿提及，也只能作罷。

“去憶九樓，買些鹵品回來吧，照例給各宮姐妹也帶上一份。”

白蔻領命，帶著幾個宮人退下。

憶九樓是一專做鹵食的食樓，獨門絕創的醇香鹵天下間絕無僅有，連皇宮里的廚都做不出那樣的鹵味。不過戚延倒是瞧不上民間鹵味，他眼里，那些應該都是普通布的糙之食。

后宮眾妃嬪卻十分吃憶九樓的鹵品，尤其是香鹵蹄膀，辣鹵鵝頸，制爪……每回溫夏命人帶回，后宮姐妹們都是不夠分的。

一路走回翊宮。

雖是冬季，溫夏久不運，這一路倒也生出細細薄汗。

宮人們一向知日常習，早已在清玉池中備好蘭湯，焚上熏香，挑選好新制的白蝶云緞寢與新的華服，侍奉寬沐浴。

皇后的習慣想不被旁人知實在太難了。

畢竟生來就在那般顯赫的貴胄之家，自小飲的是牛，沐浴的是天山溫泉，穿更是講究。那澤的錦緞上但凡有一個刺繡線頭，都會讓皇后的皮泛紅泛，過敏好幾日。

潔癖很甚，絕不讓上帶一薄汗，自然也不允許裳上有汗，每日所穿都要備上至三套服飾。

也極喜香氛，每日晨起與沐浴時，宮十人排列，手中托盤所呈皆是十種不同香味的香膏與熏香。皇后會憑當日的心選香，好幾次香膏涂抹好，對鏡卻蹙了黛眉，說裳的與香膏不搭，要換新。

翊宮中伺候的宮人們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折騰人的病。

皇后可是舉朝聞名的好脾氣，端慧溫，從不訓斥們這些下人，時常都給厚賞賜。

而且，在翊宮當值真的太好了，完全是用上祖宗八代才積累下這麼好的福氣！

他們只要見上皇后一眼，那粲然奪目的淺笑，曠世獨立的風華，一張臉全都是天工降世的祥瑞。就算是當值被上頭罰了，都能在這張臉下忘卻煩惱，連腦子里想什麼都不知道，只想翹起角傻笑。尤其是偶爾被指到近給皇后送東西的宮，在瞧見皇后真容后，連手上的活兒都能忘。但幸好皇后只是抿笑，從未懲罰。

清玉池上，水霧裊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