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獎。”無論褒貶，對云知意來說都不值一哂，聽聽就放做過耳風。

“那年你與霍奉卿并列考榜首，可如今觀你二人行事，倒是很不相同。若你二人能攜手互補，于原州才是大幸。”

常盈噙笑喟嘆后，話鋒一轉。

“對了，聽說昨日散值后，霍大人去瀅山找你講和，結果今早就稱病告假。據小道消息，他是臉腫了不愿出門。大家都在猜是不是被你給打的。”

“啊？”云知意呆滯片刻。

霍奉卿昨夜是在云知意宅中客院過夜的，今早還蹭了的馬車回城。但并不知霍奉卿今日稱病告假的事。

回想起早上霍奉卿在馬車上的模樣，確定他面上那道細小傷口并無異樣，云知意頓時了然：那家伙告假，定是為了做什麼不方便被人知道的事。

于是迎上常盈那張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臉，面無表道：“若我說他那臉是被我親腫的，你信嗎？”

話音悠悠落地，常盈拍桌大笑：“云知意啊云知意，你可真是個妙人。”

——

常盈走后，云知意去學政司見了章老，問了盛敬侑在京中游說帝師汝前來原州坐鎮的進度，之后便讓屬請來了田岳。

“分田的事，我已與農田、戶籍再三磋商了細節，”云知意道，“鄴城以南給霍奉卿去主持，鄴城以北我來。不過，雍丘縣那一帶的況我不，也懶怠跑那麼遠，派尋常員去又怕鎮不住場，就要辛苦小田大人了。”

云知意上輩子曾親自去雍丘試圖主持分田事宜，卻遇到不小的阻礙。最后換了陳琇去，事就非常順利。

早幾年剛重生那會兒，想起此事，只以為是陳琇出平民，比更容易得尋常百姓親近信賴的緣故。

但如今已明白上輩子遇阻的真正緣由。

因為雍丘是田氏族人主要聚集地，又靠近槐陵，田嶺當然不愿太深那個地方，故意煽百姓換人。

現下既已知道田嶺在圖謀什麼，主將雍丘的分田事務給田岳經手，就可讓田嶺幾分防備，免他提前出現過激之舉。

“分田可是差，云大人就這麼輕易地將雍丘分田給我了？”田岳抿了抿笑，打趣道，“莫不是對我有所圖？”

之前田岳協助完了與各大族家主的談判，那段時間兩人接頻，到底也出幾分半真半假的，如今在私下里說話已隨意如老友。

云知意不清楚田岳在田家的圖謀中涉多深，當下穩住心神，佯裝沒好氣地笑著白他一眼，故意科打諢：“你那滿眼答答說還休是什麼意思？你當我是圖你財還是圖你？”

“那誰知道？”田岳低笑出聲，“若云大人需我回報錢財，可；但若要我獻，那雍丘一縣就不夠了。”

“滾！”云知意倒也沒真著惱，只是笑斥，“能不能有點州府員的穩重？再這府衙之我可是你上，再口沒遮攔，信不信風紀馬上來判你二十杖？”

說話間，散值的鐘聲響起。

“那我也不怕，風紀這會兒該散值了，”田岳笑著站起來，“你是回瀅山嗎？”

“不回，我得去看看我爹娘。昨日旬會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云知意苦笑著搖搖頭站起來，認命嘆氣，“于公來說，確實是我爹疏忽大意。他為多年，道理都明白的。只是我終究為人子，再怎麼也該回去勸幾句。”

“那正好我與你同路，可否讓我蹭個馬車？”田岳與并肩行出，邊走邊道，“霍大人今日稱病告假，我同僚們的委托，要去霍宅探。”

云知意不知霍奉卿這會兒是否在家，也拿不準田岳去登門探有無別的目的，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但又怕多說多錯，便笑笑：“走吧。”

——

雖兩人并不陌生，但在馬車上大眼瞪小眼也尷尬，于是田岳便笑笑說了樁與云知意有關的閑事。

午后常盈與云知意談完離開州牧府時，在前衙遇見織造督辦鄭敏之，兩人就聊了幾句。

鄭敏之聽說常盈剛從云知意那里出來，便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起哄，問常盈有沒有向當事人之一求證“霍奉卿今日告假是不是因為被云知意打腫了臉”的傳聞。

“……常大人捧腹大笑，說問過你，你回‘若我說他那臉是被我親腫的，你信嗎’。”田岳說得自己噗嗤笑出聲。

云知意以指尖抵著眉心金箔，哭笑不得：“這常盈，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碎呢。”

“常盈大人還不算碎的，”田岳笑意更深，看向云知意的眼神里有憐憫，還有幾分幸災樂禍，“鄭敏之大人轉頭就對另幾位大人說，霍大人的臉不是被你打腫的，是親腫的。”

云知意哽得不行：“改天我得與風紀們談談，這一個個閑得都開始造謠了。”

馬車照例停在巷口。

云知意和田岳一道往里走，最后在霍家門口駐足。田岳向霍家門房上的老仆說了份與來意，老仆便趕忙進去通秉。

云知意很怕霍奉卿并沒有在家，為謹慎起見，便站在門口陪著田岳等候。

“我自行在這里等就好，”田岳指了指不遠的言宅大門，“你不必陪我，先回吧？”

畢竟昨日旬會上云知意和霍奉卿才起了沖突，田岳怕這兩人今日一見面又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