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篝火

鳶又被裹了一個粽子，被人扛著帶到了一間破舊的廟宇大殿。

大殿的中央點著一堆篝火，男老正圍坐在篝火旁，男人們喝著酒唱著歌，人們在篝火旁補著裳，幾個半大的孩正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鬧著，一切看起來和樂融融的樣子。

鳶被安置到了烤火的最佳位置。

溫暖的火焰帶來滾滾的熱浪，吹得的眼睫微微發。

“別裝了。”綁匪大哥的聲音冷冷響起。

鳶沉默了片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扭頭看向大哥，又蜷起了脖子，把上的棉被裹得更了些。

“我有病，很容易死的。”

“要是你們沒撕票，我自己死了，可就真的是冤枉了。”

的聲音很輕，仿佛是真的設地地為他們在著想，綿且真誠：

“為了不做冤大頭，要不然還是放了我吧。”

火映襯著的瞳眸，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浸潤過的墨石。

綁匪大哥愣了愣，馬上回目，冷漠道：“做夢。”

“……哦。”

鳶應了一聲，埋下頭，專心烤起了火。

綁匪大哥喝著酒，看著火前的子，皺起了眉頭。

眼下的局麵對他來說，著實有些棘手，即使這個千金小姐看起來帶著說不出的怪異。

殺不得，養不起，放了是後患，留著也是患。

想到這裏，綁匪大哥中一陣懊惱，提起一壇子酒猛灌了一口。

真是個麻煩。

……

鳶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從“寶羊”淪落了“麻煩”。

裹著棉被烤著火，終於覺到上出了一陣細細的汗，頭痛就減輕了不，於是就把被子掀開了一些，出腦袋吹風。

“……咦？”

破廟裏的小孩原本在相互追逐，忽然看見大粽子掀開了被子，竟然是一個白淨的小姐姐，頓時好奇地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個小孩兜兜轉轉，慢慢遊走到了鳶的邊，蹲在地上看鳶的臉。

鳶和麵對麵，大眼瞪小眼。

“咕咕——”

鳶的肚子不適時宜地了起來。

小孩看著鳶，歪起腦袋：“姐姐的肚子在會誒。”

鳶捂著肚子輕緩道：“姐姐肚子了。”

小孩愣了半天，恍然大悟，低下頭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塊掌大小的烤餅，依依不舍地遞給了鳶。

“姐姐，吃餅。”

鳶想了想，接過了小孩手裏的烤餅。

確實已經慘了，於是三兩口就把烤餅吃了個。

可是一小塊烤餅實在是太了，一塊烤餅下肚，的肚子還是咕咕。

小孩指著鳶的肚子：“姐姐，它為什麽還在？”

鳶沉思了片刻回答：“大概因為我很想活得久一些。”

於是小孩又跑了，片刻之後拉著一個婦人到了鳶的旁，指著鳶聲氣：“阿嫲，就是這個姐姐吃不飽！”

鳶：“……”

鳶紅著臉，從婦人手裏接過了一張巨大的烤餅。

蹲坐在地上，用膝蓋頂著烤餅，慢條斯理地一口一口啃著烤餅。

婦人就在一邊看著，帶著歉意輕聲道：“對不住姑娘，我們當家的也是迫不得已的。”

鳶抬起頭，靜靜看著婦人。

“我們不是為了錢財，當家的親人失蹤了，有人告訴他隻要把你綁來住幾天，就可以幫忙打探消息，所以……”婦人滿臉疚，想了想道，“你放心，我們到時候一定會把伱完完整整送回去的，絕不傷你分毫。”

竟還是一幫有底線的綁匪麽？

鳶慢慢悠悠地咀嚼完裏的烤餅，用餘掃了綁匪大哥一眼。

“我原本是要京嫁人的。”鳶想了想開口。

“啊？”婦人愣在當場，不明白這因果關係。

鳶又回頭看了婦人一眼，輕聲道：“我爹爹是在關外做營生的，我又不大好，所以他費了許多勁兒，給我找了一門帝都城裏的夫家。”

婦人愣愣聽著。

鳶在驚訝的目下，輕輕歎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慘淡一些：

“我夫家是京城的大戶，門第比我家高，所以我爹爹讓我提前京，好先學一學規矩，免得將來被婆婆輕視。”

婦人張了張口，瞠目結舌：“那現在……”

鳶幽幽道：“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知道我被劫走的事了。”

婦人終於徹底聽明白了。

回頭看了一眼綁匪大哥，再看向鳶的時候，眼裏已經充滿了同。

眼前的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正是婚嫁的年紀。就算是他們這種山野村夫，在娶一門親事之前，也要去姑娘在的村子打聽打聽姑娘的品行如何……而竟在出嫁路上遭遇了綁匪，哪個高門大戶能容忍自家媳婦在親路上曾被人劫持的？

就算他們把毫發無損地帶回去也無濟於事了。

可以說，自打他們把從客棧裏劫走的那一刻起，這姑娘的下半生就已經毀了。

真是造孽啊。

婦人歎了口氣離開了。

鳶終於可以安心啃那個巨大的烤餅。

就這樣啃著烤餅，烤著篝火，吃著吃著又犯起了困。好在邊就是被子，幹脆就躺倒了，在篝火旁邊又瞇著眼睛睡了過去。

篝火映襯著瘦削的臉，熱浪拂過的臉頰，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安睡的兔子。

“這個千金小姐的心是不是屬豬的嗎？除了吃就是睡？”

人群中有人小聲嘀咕。

綁匪大哥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頭看著，不知道在心裏盤算著什麽。

……

篝火就這樣燃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派去接頭的人趕回了破廟，帶來了最新的壞消息：接應的雇主依舊沒有出現，他們順著接引人留下的印章趕去關，卻發現就連印章都是偽造的……

也就是說他們徹頭徹腦地被騙了，被耍了，票砸手上了。

綁匪大哥氣得直接揮舞著馬刀砍斷了廟宇三柱子，隨後氣勢洶洶地踹開了鳶的房門。

彼時鳶剛剛在小房子吃完最後一口烤餅，還來不及下咽，就被拎著領提了起來：“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那個人是誰？”

鳶不適地了，迷糊問：“誰是誰？”

綁匪大哥咬牙切齒：“當然是雇主！你裝什麽糊塗？若非跟你家有仇，為什麽要在你出嫁之前毀你清白？”

原來是為這個。

鳶努力地扭了扭子，發現腳尖依舊不能落地，這才幹脆放棄了，就像是一條蟲子一樣懶洋洋地掛在了綁匪大哥的手上。

小聲道：“我爹爹的仇家有點多，這個……不好說。”

綁匪大哥冷道：“那就說最大的幾個仇家。”

鳶了口氣，說：“……脖子疼。”

也確實沒有說謊，的脖子被領勒著，眼下已經紅了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綁匪大哥和僵持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把放回了床上。

他冷聲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鳶抬起頭看著他。

這個綁匪大概確實是急火攻心，不過一日的功夫，他的眼瞼旁已經結滿了青灰的印記，看起來像是幾夜不休不眠的樣子。

是因為斷了親人的線索麽？

鳶想了想道：“其實倒也不用那麽麻煩。”

綁匪大哥問：“你什麽意思？”

鳶抬起頭看著綁匪：“我的家人至今沒有大肆搜查我的下落，說明我被劫一事還沒有泄。”

綁匪大哥：“那又如何？”

鳶道：“如果對方是為了壞我姻緣的話，顯然還沒有功吧。”

有人不想要宮，所以雇了綁匪，在京的途中綁走了，但是很顯然被綁票的消息並沒有走風聲。

所以雇主選擇言而無信失蹤，為的是讓綁匪氣得撕票，或者轉而去探聽的父親是誰，好另找買家勒索。而一旦這幫黑山綁匪知道的父親的份，是絕對不會有膽量和他做易的。他們會選擇殺了保平安。

這原本是一個環環相扣手不沾的完計策，誰能想到這幫綁匪還真對錢沒有興趣呢？

他們沒有去找第二個買家，於是現在了僵局。

“所以你的意思是……”

鳶輕聲道：“他們會想辦法，盡快把我被綁架的事公之於眾的。”

……

守株待兔，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綁匪們沒有人把鳶的話信以為真，自顧自地喝酒劃拳去了。

不過是一個不諳世事異想天開的富家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幾個小攤上的話本子，還真以為自己是算無策的諸葛再世？

然而就在當天夜裏，事卻陡然間迎來了變故。

那時孩子們剛剛睡下，人們還在篝火旁補，忽然間一個守山的小弟跌跌撞撞地衝進了破廟裏。

他上沾滿了鮮，重重地摔倒在了大殿的門檻上：“快……快跑……”

所有人都衝了上去，綁匪大哥連聲追問：“山下出了什麽事？！”

那人張了張口，又是吐出一口來：“府的人在山下……堵住了所有下山的路……”

綁匪大哥：“多人？！”

那人：“很、很多……數不清……”

夜已經深了。

山下的火把星星點點，在山腳下連了一條線，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正慢慢地向山上包抄。

多人已經不重要了，這明擺著就是死局。

婦人們早已經嚇得臉慘白，們各自抱起了孩子，急得團團轉：

“為什麽會是府的人？我們、我們沒有幹壞事啊……”

“當家的雖然以前當過馬匪，但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我們……”

破廟裏一片慌。

綁匪們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絕：他們不過去取三四十個人，其中多半還是人和孩子，怎麽可能在這樣的槍兵悍馬之下逃？可是如果不逃的話……怕是人小孩發配邊疆，男人斬殺殆盡，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轉眼間，綁匪大哥的刀已經架在了鳶的脖頸上。

他瞪著紅的眼睛：“是不是你……”

鳶輕道：“如果是我的家人的話，不會這樣大張旗鼓來找我。”

綁匪大哥：“那也是因為你！”

鳶小聲說：“可是現在你殺了我也是沒有用的呀。”

一時間，萬籟俱寂。

所有人都知道，說的是真話，事到如今殺或是不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就在所有人瀕臨絕之時。

鳶的聲音響起：

“不如，就放我走吧。”

“我帶上老弱婦孺，如果不幸被抓，就說是一起被劫上山的。”

“就算真遇見了最壞的境況，也是可以保全們的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