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烤鳥

寒冷就像是個漫長的詛咒。

鳶不知道自己的將要墜向哪裏，隻是寒氣不斷地鑽進全的骨頭隙裏。想要掙紮，卻彈不了，最終疲力盡之後，隻能放任自己的靈魂墮向更深更黑的地方。

迷迷糊糊中，寒風呼嘯。

夢境重新降臨。

夢中的鳶睜開了眼睛，終於找到了寒冷的源頭：原來是昨夜的篝火熄滅了。

昨天找到了軍令裏頭要求的年，帶著他走出了山，沒過多久就發現了刺客的蹤跡。隻能連夜帶著他朝著雪原深躲藏，就這樣走了大半夜，終於找到了一個避風的地方。

幹燥的柴火不多，篝火也不夠旺盛。

把年安頓在了離篝火最近的地方，自己則是睡在遠，就這樣一夜到了天明。

還好，的強壯，也不是很怕冷。

“……你醒著嗎？”

鳶了個懶腰，走到年的前，輕聲問他。

早已確定他就是皇帝，不過看他的模樣不過是個蒼白的年，年紀說不定還沒有大，一聲陛下怎麽都不出口。

年沒有回應。

他的雙眼閉，沒有一點聲息。

鳶猶豫片刻，出手了年額頭，果然到了微微的熱度。

好在熱度不算高。

鳶了手，朝著手心哈了口氣：“你不？我去找些吃的，你不要跑啊。”

他應該很久沒有進食了，眼下正發燒，一直著肚子的話容易燒得更嚴重。

想了想，把自己的外了一件下來，蓋到了年的上，而後起了自己的弓箭離開了原。

雪原上獵太，鳶走出很久，才獵到幾隻倒黴的鳥。

不貪心，帶著幾隻鳥回到了避難，卻發現年不見了影，篝火旁隻剩下了一串拖拖拽拽的腳印。

鳶：……

鳶：大爺的哦！真是個麻煩。

鳶隻能沿著腳印匆匆去尋找，終於在不足兩裏地的地方找到了年的影。

當時年正拄著一木枝，一瘸一拐地在雪地裏蹣跚前行，不時還摔上一跤。

鳶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

這個人能活到現在，真是老天保佑啊。

還想讓他多吃一會兒苦頭，卻忽然發現年前進的方向有一不對勁：他的正前方明明是一道很深的壑，他卻好像沒有知覺一般，一步一步朝著那道靠近了……

糟糕。

鳶快步衝了上去，在千鈞一發之際，拽住了他的袖子：“小心！”

年被迫停下了腳步。

他腳下的巖石滾落壑，發出空的回響。

年茫然回過頭，向鳶的眼神空得就像是深淵。

鳶看著他的臉一愣，忽然反應了過來，出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果然不見他半點反應。

詫異道：“伱是不是……看不見了？”

……

這可真是天降的驚喜啊。

鳶把年重新帶回了避風港。

重新生了火，把獵回來的鳥拔了串上樹枝，一邊烤鳥，一邊安年：“你也不用太擔心，人在大雪之中走多了，眼睛就會暫時看不見，這雪盲之癥，過幾日就好了。”

有些幸災樂禍，角彎起，反正年也看不見。

他一直屈膝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隻有耳後幾縷淩的發，被風吹得微微拂。

鳶把烤好的鳥串遞到他的邊：“喏，吃吧。”

年的抿了一條直線，死死咬著牙關不肯鬆手。

“吃吧，你還發著燒呢，”鳶歎了口氣，放了聲音哄他，“放心吧，我是好人，救苦救難的那種，不會害你的。”

年微微一怔，很快恢復了麵無表：“人人都說自己是好人。”

鳶的呼吸頓了頓，放下了手裏的串，認真道：“我奉軍令來救你，我的同伴為了替你引開刺客，死傷過半，剩下的至今生死不明。這樣還不能算是好人嗎？”

抑著緒，聲音帶著悶重。

年卻無於衷，他甚至還朝著虛空微微揚起了下：“他們都有自己的目的，想救我的和想殺我的，有什麽區別？”

鳶怔住，不可置信道：“可他們都死了。”

年淡道：“很多人為我死了，那重要麽？”

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無法理解這樣涼薄的話語是怎麽從眼前年的口中吐出來的。

他是天子，是一國之君。

他們駐守邊疆，勇殺敵，捍衛著他高堂上的皇座，他們在雪原丟了命，隻為能把他從刺殺者的手裏救出來，而他竟然這樣輕描淡寫地說，那不重要。

這就是他們守護的國君。

這個天下的主人。

鳶狠狠瞪著年，氣得咬牙切齒：“可他們還是死了！隻是為了救你一個人！”

“那又如何？人命本來就不是等價的。”

“就像你明知道他們有危險，卻仍然選擇找到我帶我離開，而不是去救他們。”

年轉過麵對鳶，就像他能看見一般，蒼白的臉上出了一嘲諷的表。

他說：“你看，就連你也覺得孤的命更重要，不是麽？”

“你……”

鳶簡直無法相信，一國之君竟然還可以這麽無恥。

一無名的業火在的腔裏燃燒，一把抓住了他的領，把他狠狠按倒在地上，舉起拳頭對準了他瘦削的臉頰就要砸下去——卻忽然發現，他在笑。

年的角微微彎翹，無神的眼眸中盛著一譏誚的。

他平靜地躺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輕聲問：“所以，你現在還是好人嗎？”

……

鳶的拳頭，最終還是沒有砸下去。

放開了年，獨自跑到了更遠的地方冷靜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是中計了。

他是故意激怒的，他可能還是想要落跑。

鳶匆匆折返，果然看見年正著避風港的石壁慢慢地向外走，氣得想笑，果斷出手把他抓回了原地，就像是老鷹抓小一樣，回篝火旁。

“吃吧。”

“你的命是很重要，但是不代表他們的命就不寶貴。”

鳶把涼掉的鳥撕碎了，用蠻力著他，塞進他的裏。

“隻要你活著，我就會救你。”

“你死了我就把你扔進山裏麵，狼吃了你的就飽了，說不定還會放我傷的同伴一馬。”

“你如果實在不想活，可以現在立刻自盡，這樣大家都輕鬆。”

年被在下，狠狠皺起了眉頭，倒也不掙紮了。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呼吸漸漸地從急促變得緩慢，過了很久，他終於放鬆了牙關，慢慢地開始咀嚼，把鳥咽了下去。

鳶盯著他，等他把一整隻烤鳥都吃進了肚子裏，才鬆開了對他的束縛。

看著他微紅的眼圈，還有頰邊淩的頭髮，想到這個人是當今的皇帝，而且現在看不見，忽然間就惡從膽邊生，出手用力了他的腦袋。

“真乖。”

鳶慢慢悠悠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