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宴再進臥室時已經衝完了澡。

虞念在床上背對著他躺著，他上了床，沒躺下，整個人靠著床頭扭頭看。臥室裏隻有熒蟲般的亮，夜燈的亮靜靜在漂亮的眉眼上遊走。

他手，修長的手指輕的發梢。

人的發梢，打著微微的彎。許是皮異常白皙的緣故，頭發的較常人淺些。許是了母親宋嵐的影響，虞念從不染頭發，所以的發向來都是自然流，黑得淺淡，幹淨得很。

江年宴還記得宋嵐也是如此，十分珍頭發，繼而影響了虞念也很注重保養頭發，除此之外他記得宋嵐跟虞念說過，保養手、足的時候一定要像保養臉一樣不怕麻煩。

宋嵐是十分標準的大家閨秀，一舉一都讓人挑不出問題來，在江年宴眼裏，宋嵐就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有禮有節有思想高度，卻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虞念上有不宋嵐的影子，可又多了幾分叛逆和虞翼遠上的狠勁。

江年宴有一下沒有一下地地著指間微曲的長發，眼裏是暗沉沉的底。

“小雜種，你跑！我讓你跑！”

深秋雨夜，幾個半大的孩子被幾個兇神惡煞的大人逮回了車裏。車子一路狂開到了一廢棄工廠，穿過工廠就是大片的田地，雨水盡澆灌開了漫山遍野的花，那花的氣味刺鼻得很。

比年人胳膊還的子和浸了水的藤條一下下打在這幾個孩子上，其他孩子都被打得鬼哭狼嚎驚慌躲閃，隻有一個孩子沒躲，棒子揮下來時他咬牙攥住了棒子，與打他的人抗衡。

更激得施暴者的憤怒，一腳將他踹老遠，然後幾子下去他的就被打折了。

江年宴靠在床頭，皺著眉頭試圖想將過往的畫麵一幀幀刪掉，可無濟於事。或許是……他的視線落在窗外。

窗外下雨了。

南州的深秋並不冷，哪怕秋雨下得再激烈都不及那晚的雨水涼。

那一年小小的他在冰冷的雨水裏躺了一晚上，染紅了大半個子。他以為他會死，因為他已經覺不到疼了。

他就在想，為什麽這麽久了他的家人還沒找到他，為什麽他幫著那群孩子逃跑，結果自己被打個半死沒一個孩子敢上前幫他一把？

可最終還是有個孩子幫了他。

能比他大一些，單薄瘦弱的咬著牙將他背進了破舊的倉房，給他找來了幹淨的服換上，又不知道從哪翻出了兩塊木板夾他的上，叮囑他說千萬別，我去求他們給你找個大夫。

大夫終究是找來了，保住了他的，是專門給那夥人看病的大夫，雖說那人上不了臺麵，但醫還是高超，起碼沒讓他以後一瘸一拐。之後他發高燒燒了三天三夜，等徹底康複後他才知道，那個孩子為了替他求也挨了一頓毒打。

那個孩子卻是嬉皮笑臉地跟他說，沒事，我皮糙厚的，而且還練過，這點打不算什麽。

他不知道練過是什麽意思。

那個孩子就帶著他去了個地方，那裏有些孩子在摔摔打打的手不錯，還有嚴格的教，一嗓子嗬斥下來整個場館都能抖上三抖。

那個孩子說，“你要是有些手以後也不會欺負，而且那夥人幫你找了大夫，他們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真讓那個孩子說中了，找了大夫給他治病就認為自己虧本了，將小小的他扔進了武館，目的是讓他以後能做更多任務來補償他們。

那夥人心狠手辣，所謂教更是冷無，所以教會他們的一招一式都不是用來護，而是用來殺人。

他在那裏一待就是數年，直到他將那個教練的和胳膊打折，也意味著他能獨立了。在漫長的黑暗歲月裏，他的尊嚴和傲骨被人踐踏到泥土裏，就像那個孩子說的，你想要尊嚴和傲骨那隻能靠你自己賺回來，別人給不了你，給了，也是在憐憫你。

有一天那個孩子被個雇主選上了，臨走之前那個孩子問他，你還記得你家裏的況嗎？

他點頭。

雖然他被人帶走的時候年齡很小，可有些事還是記得的。那個孩子點點頭說，所以一有機會就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他跟那個孩子約定好不論如何、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互通有無相互扶持，那孩子跟他承諾說，放心，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隻是他沒想到，再見麵時那個孩子已經斷了氣，了冰冷的……

江年宴心口倏地疼得不行，呼吸也是一度窒息。好半天才緩過來，是了，每到深秋的下雨天他都會想起，想起時心髒就生生疼得要命。

他初見那個孩子的時候是在深秋雨夜，等他親手為那孩子下葬的時候也是深秋雨夜。

江年宴腔起伏，好幾番才下近乎失控的緒。

是指間的。

那一縷發，像是挽救瀕臨墜崖的他的救命繩索。

在那孩子被雇主選走的的第二年，他和一群孩子被那夥人的頭頭在一起去打擂臺，但能上擂臺的人就隻有一位，誰能在一群人當中穎而出誰就有資格站上擂臺。

能站在擂臺上的人才是有價值的人，最起碼對於那夥人來說有利用價值。他當然知道這點，於是他打趴了所有人，站在了更高。

站得高，危險就多。

他對於那夥人來說就是賺錢的工，所以沒人會關心他，每一次的比試對於他來說都是一場生死考驗。直到15歲那年，虞翼遠將他從擂臺上贖走，帶他回了虞家。

在他有記憶的年經曆中他看過最多的就是黑暗和鮮，耳邊聽到的就是大人的打罵聲和孩子的慘聲。見到虞念的瞬間，當微卷的發梢輕輕揚在他眼前時他就在想，原來這世上還有其他的。

而他本該擁有這其他啊，為什麽偏偏就與黑暗為伍？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短暫地映亮了室，酒店窗子的隔音做得好，但江年宴在想，這麽大的閃電乍現，那接下來就是震耳聾的雷聲劈下來了。

果然，能聽到些。

他著微促的呼吸，一瞬不瞬盯著虞念的臉。曾幾何時他一度以為虞家是他的救贖，那個奐的江南別院，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是他心之所歸，付出一切都要保護的地方。

可後來才知道，越是奐的表麵下就越是骯髒無比的真相。

江年宴一手輕按上，雖說骨折的傷早就好了，但每次被往事所累時他的就會疼，就像是萬針穿心髒後就會擊中攻擊他的，然後隨著在的四遊走而疼痛擴散。

“我知道你沒睡。”良久後他才淡淡開口。

他太悉了，就那麽一小點酒不足以讓難，哪怕的確是生了病。

虞念幹脆也不裝了，緩緩睜眼。

正好對上天邊一道閃電，微微一皺眉，這種天氣總人不安啊。

下一秒窗簾緩緩闔上，江年宴在後按了控製按鈕。

室的線瞬間就暗了，地燈的稍許才適應過來。

虞念幹脆坐起來。

知道瞞不過江年宴。

轉麵對著江年宴，就見他一慵懶地靠在床頭，上的浴袍穿得隨意鬆垮，出大片結實的。覺得眼睛熱了一下，哪怕此男再混蛋，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材總人悸不已。

與這樣的男人纏綿就好像飲鴆止，明知道危險卻又難自控。

虞念暗自提醒自己，是，隻垂涎於他的和床上功夫，僅此而已。

“你跟莫拉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虞念直截了當說。

江年宴一手搭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著的睡帶輕輕把玩，漫不經心，“我知道。”

“其實你就是想讓我聽見吧？”虞念盯著他。

靜都不小，明顯為之。

江年宴語氣悠閑，“沒什麽好瞞著你的。”

虞念打量著他的神，稍許忽而笑了，“江年宴，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上我了，然後為了我跟莫拉家族悔婚。”

江年宴眸底深有的閃過，他沉默許，“你想說什麽？”

“你利用我達到悔婚的目的，江年宴，你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們的關係但是我在乎。”虞念蹙眉。

江年宴薄微抿起，冷不丁控住的手腕將一拉。子一歪撞他懷裏，驚出聲，細腰被男人的手臂給圈住。

“就這麽怕別人知道你我的關係？”他似譏諷。

虞念看不穿他的心思，張地咽了一下口水，稍許說，“這段關係在你眼裏……不也是瞧不上的嗎？”

“別忘了，在宴席上我幫了你，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惡語相向？”江年宴微微偏頭低笑，抬手輕掐了一下的臉。

就是知道這點，所以虞念才一直忍。

對於江年宴在餐桌上為鋪路搭橋的行為的確是沒料到，可同時也讓知道一件事，就是不管是還是虞倦洲的況他都了若指掌，甚至清楚知道他們目前的每一筆項目，這虞念細思極恐。

思量許久，抬眼看他，“徐先生是你的人，你讓他來幫我們，也方便你日後清楚了解虞家的況吧？”

江年宴被猜中心思也沒惱，眉讚歎，“聰明。”

這虞念宛若脖子上被掐了隻手似的。

“然後呢？”虞念知道他不會那麽好心幫忙，一定有後招。“你不會輕易讓我離開北市吧？”

“離開北市可以，但不能離開我邊。”江年宴摟著狀似親昵，可說出來的話強勢非常，“尤其是不能跟著虞倦洲一起離開。”

虞念的心一下墜穀底。

之前所有的期待和計劃全都落空。

知道這件事施行起來很難，所以才告訴自己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讓江年宴放了自己，能夠讓毫無後顧之憂地回到江南。

就在江年宴和莫拉在外說話的時候讓圈子裏的一位姐姐幫著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一查還著實嚇了一跳，往後虞家在江南的關係走還真的那位徐先生不可。

所以江年宴這一介紹，往好了說就是虞家至在不事上能夠順風順水，至不用跟難纏的小鬼打道，可往壞了說就是，江年宴想要知道虞家的況輕而易舉。

這就好比有雙眼睛始終在盯著虞家，保不齊又有什麽能做了和虞倦洲的肋。

雙刃劍。

虞念與他注視，“所以，這就是你幫我的條件？”

江年宴抬手繞到的後腦，微微一用力將的臉仰起，他低頭輕吻了的，纏綿悱惻，低喃，“是。”

他微微抬臉，眼底是不明的亮，“莫拉本想殺我個措手不及，但沒想到正中我下懷，本來今晚我就沒打算藏著你。”

虞念呼吸微微急促。

江年宴的手不自沿著襟的邊沿進去，輕輕著細膩的，像是在上好的白玉。

“你以為他們真相信我照顧你，是因為你差點了我的侄媳婦？”他笑。

虞念試圖掙紮，男人逐漸灼熱的氣息令心頭恍惚惶惶。

是怕。

之前是怕了他的大胃口，而今是怕自己沉溺在這段忌的中。

因為他現在對的太悉了，總能輕易勾起的熱。

“別。”江年宴似笑非笑的。

“江年宴，你這樣會給我招禍，你以為莫拉是省油的燈？”虞念生怕連累虞家。

江年宴微笑，“不敢你，更來說你隻要在我邊任何人都不敢你。”

“你的保護會讓我惶恐。”

“是嗎？”江年宴笑了，低頭輕輕的臉頰，“你是我的人，我護你天經地義，你是我侄媳婦，我護你就是僭越。”

“不管我嫁不嫁江擇，你都是僭越。”虞念微微抖。

江年宴低笑，“除非你喊我小叔。”他的薄著的脖頸，嗓音喑啞，字字清晰野，“在我幹你的時候。”

虞念繃不住了，眼眶有點紅，“江年宴你放過我吧，我不想下地獄。”

江年宴也繃不住了，隻不過跟繃不住的概念不同，他翻將下，低低的，一字一句，“放心，我們已經在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