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又說回來，這兩位關系不好才是正常。

淮王蕭煜今年二十有七，大了王妃整十歲。依照他這個年紀，若是正常，孩子都該有好幾個了。只因十一年前，他卷昭徳太子謀反一案，蒙冤屈，被囚在西苑十年。

而這，便是出自王妃的母族謝家的手筆。

當年的淮王姿容倜儻，風華傾世，品貌才學在皇子中堪稱一騎絕塵。正是因為太出眾，擋了旁人的路，才被謝家陷害。

其實陷害的手段并不高明，只因謝家為外戚豪族，一手遮天，才能令朝野寂寂，明知有冤，卻無人敢為蕭煜說話。

十載塵，倏忽而過。

直到去年，蕭煜才借著鎮藩將作的東風再起，得蒙大赦，被召朝，趁其兄長善帝病重招兵攬權，眼瞅著正是風頭鼎盛的時候。

善帝和謝太后為了緩和蕭煜和謝家的關系，讓蕭煜迎娶了謝家三房的嫡，謝音晚。

謝家與淮王本就是死敵，這樣的姻緣，只能一對怨偶。

淮王大約是顧忌謝家勢力，人前給足王妃臉面，可人后……關起門落了帳，欺負起王妃來毫不手。

夫妻的閨中事，王妃既沒有臉回家里告狀，謝家也無名目手。

浴房里傳出水流“嘩啦啦”的聲響，音晚從池中起，趴在臥榻上，讓青狄給上過藥，才坐在妝臺前更梳妝。

醫一會兒要來給把脈，故而妝容衫都不是很費事，挽了素髻，一支蟬紋銀釵，配上月白錦芝蓮花襦，音晚便到正廳里準備用早膳。

以為蕭煜早就走了，誰知他穿戴齊整，正坐在桌前等，而桌上已擺滿了羹湯糕點，騰騰的冒著熱氣。

音晚微怔，站在桌前，半天沒。

蕭煜抬眸看，角噙著嘲諷：“坐，本王不吃人。”

音晚慢吞吞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

有蕭煜在，音晚自然是沒什麼胃口的，手握了握那對銀筷子，又默不作聲地放下。

倒是蕭煜，大約是昨夜在床上耗了太多力，揮卷殘云般用了一碗薏仁粥，三塊鵝油瓤松糕，兩塊芙蓉棗糕，一小碟翡翠菜心，吃完了，將筷子一放，才察覺音晚沒，面前的碗碟白凈瑩得跟新的一樣。

蕭煜面上沒什麼表，只邊拿帕子拭著角，邊問：“怎麼，不合胃口？”

音晚剛要說沒有，只是有些頭疼，不想吃。便聽蕭煜換了腔調：“王府的廚子就這麼個水平，比不得你們謝家在吃食上的考究。”

音晚擱在桌上的手握拳，又松開，盡量讓語氣平和：“殿下說笑了，我們謝家怎能與一品親王府相比。”

蕭煜今日好像非要跟較勁，盯著，又問：“那你吃不吃？”

音晚就像徘徊在了萬仞懸崖邊，前頭沒路了，只有往回退。

惹不起這祖宗，便只有抬起筷子，吃了小半碗粥，夾了幾片清蒸糖藕。

見把筷子放下，蕭煜看跟看猴似的，奇道：“這就完了？”

音晚喝了半甌茶水，道：“我的飯量一般就是這些。”

蕭煜看著，面帶狐疑，似乎很想不通，人怎麼能就吃這麼點飯菜就飽了。他猶豫了片刻，又道：“你再吃一塊芙蓉棗糕，吃完了本王有話要對你說。”

音晚疑心他今天是閑了，特意拿自己消遣，坐著沒，一臉清冷地看他。

淮王殿下從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見這副模樣，也不再勸了，只溫一笑：“你是想本王喂你吃？”

音晚咬了咬牙，也不筷子，抓起一塊芙蓉棗糕塞進里，潦草嚼了幾下，囫圇吞咽下去，嗆得自己直咳嗽。

蕭煜冷眼看著，見青狄一臉心疼地想上前給音晚斟茶，涼瞥了一眼，青狄驀然頓住，又慢慢退回音晚后。

知道自己姑娘在這王府里過的什麼日子，也知道外表雍容的淮王手段何等狠厲，可一個低卑的仆婢，又能奈誰何？

當初賜婚的圣旨下來，姑娘的父親也是舍不得嫁兒的。

謝家跟淮王仇深怨多，這位殿下又有殘暴之名在外。乖張，脾氣暴躁，一句話說不好連朝廷命都能他當街杖斃，一時心不好了，跑進軍營能把七八個壯漢放倒。

而姑娘又纖弱多病，把送到淮王手里，還不得他連皮帶骨都生吞了。

可是圣意難違，再加上老太爺去世后，謝家雖維持著表面風，其實已經每況愈下，大不如前了。

謝家里關系也復雜得很，姑娘出自三房，三老爺謝潤上頭還著兩位兄長，分量有限，無力扭轉大局，只能咬牙送兒出嫁。

青狄正暗暗嘆息，音晚終于將糕點全部咽下去，自己斟了滿甌的茶，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去，臉漲得微微紅，慍惱地看向蕭煜。

蕭煜跟沒事人一樣，輕勾角，問：“好吃嗎？”

音晚害怕要是說“沒嘗出什麼味”的話，他會讓自己再嘗一塊，遂不不愿道：“好吃。”

蕭煜笑意涼薄，道：“王府里有的是飯，你想吃多都行，多吃點，別到了床上跟紙糊的似的，本王稍用點勁就要死要活的。娶你回來是伺候本王，傳宗接代的，不是讓你來做大小姐的。”

音晚想起他昨夜的混賬行徑就氣上涌，這人慣常人前人后兩張皮，穿上裳端得一個優雅雍容的貴公子，了裳就是個磋磨起人毫不手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