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錚哀嘆道：“可憐的小伯暄啊，這一下就要進狼窩虎口了。”

兩人年相識，互損慣了，蕭煜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潦草問了他來長安的一路見聞，便讓他去歇息。

常錚猶豫了頃，端袖揖禮：“來的路上聽聞淮王殿下已于三月前大婚，來得匆忙，未備厚禮，只能口頭道一句恭喜。”

蕭煜譏誚道：“那你沒聽聞我娶的是誰嗎？有什麼可恭喜的。”

常錚勉強笑道：“好歹是謝潤的兒，總比是謝家旁人的兒強。那謝家姑娘時便是個小人胚子，長大了一定也很。”

年時，蕭煜、常錚、謝潤便總混在一起，謝潤最長，也最沉穩，那兩人若惹出子，便總是謝潤在背后替他們收拾爛攤子。

一晃十多年，斗轉星移，是人非，憶起往昔種種，恍如隔世，總令人唏噓。

蕭煜大約也是想到了往事，臉倏然暗下去，沐在昏黃的燭里，顯得沉沉森然。

“常錚，世人皆知我恨謝家，可是無人知，我對謝家所有人的恨加起來也不及對謝潤的恨。你知道為什麼嗎？”

常錚默然。

蕭煜臉上卻浮起淡淡的笑：“因為他與旁人不同，我們私甚篤，我曾經很相信他。哪怕謝家害我獄，在最初，我也從未遷怒過他，可是后來，他是怎麼做的？”

常錚猶豫頃，道：“也許……他有苦衷。”

“什麼苦衷？”

常錚低下頭，不說話了。

蕭煜道：“我的十年，恐怕不是‘苦衷’二字能抵過的。”他轉坐到榻上，掉外裳，斜躺倒，漫然道：“所以，我至今都沒有掐死謝潤的兒，已經很仁慈了。不然，我該把的頭擰下來，裝盒送給謝潤。”

常錚再無話可說。

將常錚送走，蕭煜便吩咐侍從把那繡娘尸和余下十幾個繡娘連夜給謝玄送回去。

事畢，他獨自宿于寢殿，想著此事的玄機，謝家部的爭斗，了些腦筋，三更時才睡。

依照約定，第二日大清早派出去的車駕就要接伯暄回淮王府的，奈何伯暄這些日子跟著常錚混出一不拘束的野，日日要睡到巳時才起，還要梳洗穿戴，直等到蕭煜下朝回了王府，都還沒見伯暄蹤影。

蕭煜大為惱火，將常錚自被窩里揪出來，一通數落，押著他到門口等，預備等伯暄到了，兩人一同教訓。

常錚倚在王府門口，打著呵欠瞧著蕭煜的背影，覺得他變了許多。

十多年前，他永遠是最野最瘋癲的那一個，視一切規矩如煙云，豪放跳，堪比韁野馬、籠外瘋狗，若是哪一日高興起來，恨不得把天個窟窿。

常錚實在想不到，當年風華絕世，牽京城萬千心的鮮怒馬年，有一日會像當初他所鄙夷的老古板，板著臉教訓別人沒規矩。

好些事經不得細想，一但往細里探究，滿篇都是凄涼淚。常錚想起了蕭煜這十年間的遭遇苦難，有些不忍，不想惹他生氣，正要上前說幾句話，突聽一陣馬車轆轆聲傳來，銅鈴“叮當”，馬蹄踏塵，穩穩停在王府跟前，車幔被掀開，走出一個極了的小仙。

小仙捧著手爐，穿著白狐裘，將腦袋在絨領里，慢吞吞下車。恍然見到蕭煜站在門前，嚇得立馬想往馬車里，被侍拉出來，這才不不愿地挪騰到府門前，朝蕭煜施了一禮。

那些繡娘音晚早就想趕走了，們是大伯父的人，其心有異，本留不得。

可這事總得有個代，免得被大伯父抓住把柄，又挑宗族為難父親。

因而清晨向蕭煜請求回娘家一趟，本以為蕭煜會很難說話，誰知他把拘在書房里，給他磨了半硯墨，就放走了。

想著這些事，馬車戛然停下，就見蕭煜站在府門前。

音晚著頭皮走到他跟前，低著頭，輕聲道：“還沒到午時，我沒回來晚……”

蕭煜淡掠了一眼，一下就看見雙眸腫著，戲謔：“過關了？”

第5章 鬼魅 音晚靠在蕭煜的上

音晚在袖中的手悄然攥拳。

不是個膽子大的，可每回都能被蕭煜輕而易舉氣出幾分孤勇，咬了咬牙，冰冰涼涼笑道：“我是淮王妃，深得殿下歡心，誰敢為難我？”

蕭煜一見又豎起了刺，立刻上來興致，想回擊，可突然又想起什麼，看了看街衢盡頭，帶著些顧忌，偃息戰鼓，道：“是，本王喜歡著你呢。你只要現下回后院老實待著，本王會更喜歡你的。”

音晚聽他讓自己走，毫不留，著袂立刻就要走，沒走幾步，就被一人攔下了。

那人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甚是溫善和氣，道：“淮王妃一向安好？”

音晚睫宇微，回頭看了一眼蕭煜，沖那人鞠禮：“常世叔。”

“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占淮王殿下的便宜。”常錚握著折扇，上謙遜著，卻自覺以一個長輩的角度打量了下眼前的音晚，暗暗贊嘆，謝潤真會養兒，雕花琢玉一般。

兩人寒暄著，本來要進府的音晚就耽擱在了門口，蕭煜聽得不耐煩，冷聲道：“常先生，你又不是十幾歲的頭小子，怎得見著本王的王妃就挪不腳步？”

這話實在太難聽，音晚不愿長輩跟著辱，便拜別常錚快步進了府門，剛踩上青石磚，后又傳來馬聲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