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人要來，蕭煜才不與戰。音晚對來人甚是好奇，放緩了腳步，悄悄向后張。

見一匹紅彤似火的駿馬停著，銀鞍羅袱，珠穗羽飾，后連著車輿，漆輅雕輞，青蓋做頂，好不氣派。

馬車剛停穩，便從車輿中跑出一個十一二歲的小郎君，一陣風似的鉆進蕭煜懷里。

“父親，孩兒甚是想你。”

父親？！

音晚瞪大了眼睛，驚得一愣一愣的。

青狄和花穗兒湊過來，循著音晚的視線看出去，面上俱是驚愕。

伯暄窩在蕭煜懷里，絮絮說著在鄉野間的日常，當說到天寒地凍，大雪封山，險些斷了糧，天天靠野菜充，吃得人一臉菜。

蕭煜眉宇間的冰霜慢慢融化，滿是心疼地著伯暄的頭，慈之幾乎快要溢出來。

音晚從未見過這樣的蕭煜，看得有些發怔。

那邊伯暄在蕭煜懷里膩歪夠了，探出頭來，著音晚，睜大了眼，驚奇道：“這個姐姐真好看。”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蕭煜眼中的笑意驀然碎裂，了漂浮的碎冰，沁骨涼徹。

音晚知道自己不待見，轉了想走，常錚在一旁看在眼里，眼珠轉了轉，快步上來攔。

“別走，別走，今天是個多好的日子，大家在一起吃頓飯，也算是團圓飯。”

常錚將音晚引過來，就當沒看見蕭煜難看的臉，直接沖伯暄笑道：“你可不能姐姐，是你……”

常錚想了想，看著蕭煜，不甚確定地說：“母親？”

蕭煜輕眄了他一眼，面上浮著不屑與冷淡，并不接話，只拉起伯暄的手，繞過這兩人，徑直往府走。后跟了一群侍，伯暄從綺羅衫袖間看過去，熱地沖音晚和常錚喊道：“快來呀，不是要吃團圓飯嗎？”

常錚笑呵呵地應下，招呼音晚跟他一起去，音晚躑躅著，微笑道：“算了，好的日子，別因為我讓大家不高興。”

常錚收斂了笑，略有幾分嚴肅地看著音晚，輕聲問：“含章對你好嗎？”

音晚好像一下子失了剛才跟蕭煜斗的氣神，頹唐低下頭，不言語。

常錚輕嘆一聲，道：“音晚，那是十年，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是一個清傲矜貴年最好的十年年華，全都斷送在一個拙劣的冤案里，而且，含章還因此失去了他最敬的四哥。這都是謝家做得孽，你要對他耐心些，他……”常錚搖搖頭：“他沒有你想得這麼討厭你，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音晚絞著手中緞帕，咕噥：“他就是討厭我。”

常錚瞧著一副扭的小兒家態，心中幾分了然，笑了笑，不說別的，只道：“走吧，去用膳。放心，有伯暄在，含章是不會翻臉的。”

兩人穿過游廊，走到欄桿盡頭的石蓮柱前，游廊連著花園，園中斑竹林隨風搖曳，遮出大片影絡。

音晚終于忍不住，悄聲問常錚：“他真是淮王的兒子嗎？”

常錚的了，終是忍住了，含糊道：“這事還是讓含章親口告訴你比較好。”

雖然聽上去神虛玄，不過他有一句話是說對了，蕭煜不會當著伯暄的面兒翻臉。

眼見著音晚隨常錚進殿落座，他也沒再說什麼，至多只是臉難看。

春指揮侍將羹湯菜肴擺好，糜的香味兒瞬間飄散于殿中，勾得人腸轆轆。

布菜的侍退下，春將白釉酒盅放在了蕭煜手邊。

蕭煜道：“撤下去，本王不飲酒。”

春立馬把酒盅拿走。

音晚默默看著他，心底暗嘆：他真的變了許多。

一縷清淺嘆息尚未散盡，便見依偎在蕭煜邊的伯暄朝眨了眨眼，眼睛明亮，聲音清脆：“小兔子真好看。”

音晚一愣，順著他的視線低頭，抱著的手爐外套了繡花套子，封口垂下來一個墜子，冰種翡翠，雕兔子形狀，質地上乘，通水靈，冰清玉瑩。

音晚忙把墜子拽下來，給后的青狄，讓拿給伯暄。

未等青狄過去，伯暄已樂滋滋地離開席桌走了過來，將墜子接過，原地把玩起來。

這樣一來，音晚便得以近距離觀察他。

就他這個年紀，算是生得健碩，肩背很寬，格微胖，濃眉大眼，鼻頭圓潤，一副憨厚溫和的模樣。

音晚再看蕭煜，眸劍眉，薄如線，鼻梁高。

說實在的，兩人本不像。

暗地里琢磨，莫非這孩子是隨他母親？可是……他母親又是誰呢？

印象中，年時的蕭煜雖然荒唐叛逆，可是并不好，他被囚時年紀還小，尚未娶親，父親也曾說過，邊連個姬妾都沒有。

音晚撓了撓頭，瞧向伯暄的目充滿了困。

“伯暄，回來。”

一道清冷的嗓音將思緒打斷，蕭煜面寡淡，沖伯暄道：“不是了嗎？快些吃，吃完了還要奉茶拜師。”

伯暄靈巧地將玉墜收回袖中，蹦蹦跳跳地回到蕭煜邊。

這孩子埋頭于菜肴中，顧不得說話，便沒有人說話了。

殿中很安靜，只有筷著磕到瓷碗瓷碟上的聲音。

飯快要吃完時，宮中來人了，來的還是皇帝陛下邊的大封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