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舒和謝蘭亭還在打，兩人暫時難分勝負。

謝江一副家門不幸、看不下去的模樣，離席上前，里念叨著“這何統”，劈手一掌下去，想將兩人分開。

這一掌打得極微妙，看似公允，不偏不倚，實則因為出掌的姿勢，謝江大半個子撞向謝蘭亭，謝蘭亭當然不傻，不敢去打他的二伯，生生被撞得連退數步。

謝蘭舒瞅準機會，掄圓了拳頭上前，打向謝蘭亭。

拳法凌厲，眼見要落在謝蘭亭的臉上，謝蘭舒陡覺一陣香風拂過，有個人擋在了謝蘭亭的面前。

“住手！”

謝蘭舒約聽到他父親在喊，慌忙收住力道，那拳頭堪堪停在眼前人額上一寸，帶起的風吹鬢發微，眼前金一，一支釵從鬢間落，掉到了地上。

極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大殿中尤為刺耳。

音晚都想好了，這一拳若注定要落下，那就打在上。

是淮王妃，不管是有意還是誤傷，只要謝蘭舒打了，就別想全而退。

而蕭煜，就算他不想管，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那刻意營造的夫妻恩假象，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旁人打了自己的王妃，而不去追究。

只要把水攪渾，熬到父親回京，一切困境便迎刃而解了。

是以，當二伯謝江離席時，音晚就一直盯著這邊，瞅準了機會沖上前來。

可謝蘭舒這一拳沒有落下。

他沒料到事會演變到這地步，音晚穩穩擋在謝蘭亭前，讓他本能覺得事不妙，腦中一弦猛然繃斷，想把拳頭收回來，誰知腕間一，被一大力帶得四腳朝天摔了出去。

“咔嚓”，仿佛筋骨錯裂的聲響，那碎般的疼痛遲緩而來，謝蘭舒抱住胳膊躺在地上哀聲痛。

一道清涼的嗓音蓋過了他的｜。

“你是什麼東西，敢拿拳頭對著本王的王妃！”

第7章 犯病 殿下，抱我

音晚覺得，蕭煜下場的時機拿得極好，既占了理，又占了勢。

因而謝玄過來查檢兒子的傷勢，發覺謝蘭舒的胳膊斷了，也只是臉沉沉，并沒有說話。

蕭煜握住音晚的手，把拉到自己邊，又從地上撿起那支釵，用帕子仔細過，才為重新簪回鬢側。

音晚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蕭煜眼中有三分諷意，七分涼意，輕輕刮了一下，好像是被算計得不悅。

音晚最怕這樣的他，忙將頭低下。

蕭煜略過殿中一干姓謝的人，朝向謝太后，道：“看來這宴并不是好宴，容兒臣告退。”

謝太后那張妝容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漪，輕挑起角，笑得端莊雍容：“好，讓翠竹送你們出去。”

蕭煜又道：“蘭亭，跟本王一起走吧。本王一會兒要去面圣，王妃今夜了驚嚇，你代本王好好安。”

謝蘭亭當然不愿繼續留在這狼窩里，未加思索，立即跟上他。

天已經黑了，夜沉釅，漆漆如墨，油紙宮燈掛于檐下，映出淡薄的緋暈，順著殿宇一路蜿蜒。

殿過于喧鬧，而外面又顯得過分空闊沉寂。

步輦早已停在殿外，將幾人送去宣室殿。

蕭煜去正殿面圣，音晚和謝蘭亭去偏殿候著。

今晚靜鬧得這麼大，早就傳到皇帝這里，他撥弄了幾下燭臺上的火苗，嗤道：“讓他們鬧，讓他們斗，他們斗得越狠，對咱們越有利。”

蕭煜站在階下，只覺得一切都很荒謬。

被關在西苑里盡折磨的日日夜夜里，大約做夢也不曾想到，眼前這位被謝氏一手捧上皇位的兄長，有一日會站在謝氏的對立面，而他曾經最忌憚的弟弟卻了“咱們”。

蕭煜與眼前的善帝一母同胞，都是謝太后的兒子，可是先帝在位時，謝太后只是個貴妃，蕭煜與善帝都是庶子，那個時候，真正被立為太子的是先帝原配胡皇后之子，皇四子蕭炯。

是世人皆諱莫如深的昭徳太子。

蕭煜自小便被養在胡皇后膝下，同昭徳太子極為親。

也正是因為這樣，后來昭徳太子被污造反，冤死于獄中后，蕭煜也了牽連。

殿中龍涎香氣過分濃郁，蓋住了藥的苦味。

善帝捂著咳嗽了幾聲，大約是深夜多思，生出些慨：“朕這一生依附于外戚，又制于外戚，突然腦筋清醒了，想要除掉外戚，可天卻不給朕時間了。現在想想，這皇帝做得實在無趣，可是又不知，若當初登上帝位的是四哥，面對今日形，他會如何？”

蕭煜譏誚道：“皇兄還是莫提四哥，小心夜里難寐。”

當初冤死昭徳太子，囚蕭煜，不就是出自眼前這位和謝家的手筆嗎？

善帝不以為忤，反而輕笑了笑：“你還和從前一樣，上不饒人。”

他至今都記得，十年前，衛奉命押解蕭煜西苑時，蕭煜明明一被嚴刑拷打的傷，狼狽不堪，卻無毫膽怯，一雙眸冷睨著他——那場謀里最大的贏家，滿是鄙夷地罵道：“里的老鼠，專會背地里算計人。”

一晃十年，他這個昔年的贏家染沉疴，行將就木；而那個曾經被他打敗過的弟弟，卻依舊風華正盛。

昂藏七尺，神俊朗，縱然站在暗昧里，也如明珠般茫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