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程昶撞翻了云的棺材，琮親王賣了忠勇侯府一個面，便是他這一句話，云才得以平安下葬。

……

“阿汀？”羅姝見云浠一直不答話，喚了一聲。

云浠回過神，早已將方才的問題忘到九霄云外，道：“你說什麼？”

“瞧你，”羅姝掩一笑，“總不是得知裴二哥哥要回京，歡喜得傻了吧？”又目不轉睛地看著，問，“阿汀，我聽父親說，等裴二哥哥回京，你們的親事就近了，是也不是？”

云浠還沒答這話，忽見方才四找茬的兩名小廝回來了，手里還倒拎著兩只麻雀，對著馬車邀功道：“小王爺，這府的巷子里沒什麼人，就幾只吵人的雀兒，小的唯恐它們驚擾了您歇息，捉了兩只頭目，您看是不是要就地正法？”

程昶一臉生無可地掀了車簾子，說：“饒它們一命吧。”

“是！”小廝立刻答道，將手中繩索一松，兩只麻雀立刻飛走了。

小廝們又道：“小王爺虛懷若谷，大人有大量！”

程昶這一路上都在思考人生，他算是知道了，他眼下穿的這個程昶，已不能用一般的紈绔子弟來形容了，以現代文明的眼來看，基本不能算是個人。整個金陵城是他為非作歹的影，敲詐勒索、尋釁滋事、聚眾斗毆通通都是小意思，就不知道他從前還干過什麼殺人放火強搶民的勾當沒有。

程昶覺得自己簡直遍地淌雷，和心都遭到了重創。

倆小廝又湊上前，神神道：“小王爺，剛才去醉香樓前，小的們已著人回王府，把那家伙什給你取來了，想著您早上落了水，為您除除穢氣。”

程昶覺得自己在崩潰邊緣，問：“什麼，家伙什？”

小廝們扶著他下了馬車，答非所問：“已經在京兆府衙門里擱著了。”

第六章

程昶步履沉重地邁京兆府，抬眼一，偌大的院子當中停了一抬步輦。

步輦前后各站了兩人，一旁還有小廝舉著華蓋，背著鑼鼓。

程昶問：“這……是……什麼？”

邊的小廝答：“三公子，您忘了，這是昭元二年的萬壽節，太皇太后賜給您的。”

步輦只有皇室能用，程昶為琮親王的小兒子，自然也算。

早些年程昶都沒長齊的時候，還不似眼下這般混賬，一張如星似月的臉孔在太皇太后面前十分得喜。那年太皇太后生辰，問昶兒可有什麼想要的，程昶指著太下的八抬步輦說喜歡，太皇太后回頭就賜了他一個。

程昶得了步輦，十分得意，后來每逢佳節吉日，必要讓人抬著他在金陵城招搖一遭。

程昶當然明白眼前是何。

就是那種……古裝劇里，皇帝，或者各宮娘娘，在宮行走的代步工，兩橫木當中扎一個凳子，兩頭由侍衛扛在肩上。

程昶的聲音都在抖：“我……要……坐，這個，回王府？”

“是，小王爺，您看還有什麼不妥的？”

步輦跟轎子不一樣。

最大的區別在于，它是敞篷的，沿途的人都能圍觀。

程昶又問：“我從前……經常坐這個？”

“也不是經常。”小廝道，“畢竟是太皇太后所賜之，也就著逢吉日了坐一坐，整個金陵城獨這一抬，打城門口過，連老丞相、小郡王的馬車瞧見了您，都得給您讓道呢！”

程昶盯著小廝，小廝的瞳孔里倒映著他的影。

其實這個程昶跟他上輩子有七八分像，大約因為從小油水兒好，沒病沒災，所以長得格外俊俏。

程昶一直覺得自己智商商都還可以，這還是第一回 ，他不得不用一種關智障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以為這是什麼？限量版敞篷超跑嗎？

還招搖過市？嫌自己不夠丟人？

程昶心里的就一個字，悔。

后悔自己心臟驟停后，怎麼沒死，非要穿來這里？

后悔自己穿來的時候，求生為什麼要這麼強，怎麼沒再度淹死在水里？

他上輩子因為先天的心臟病，十分珍惜所擁有的時，短短一生二十余年，自問比常人活得努力認真，一朝穿越來了這里，媽的沒一天就活夠了！

程昶掙扎：“我能不能……不坐，這個東西？”

小廝們仿佛沒聽懂，用一種既費解又謙卑的眼神著他。

程昶繼而反應過來，原來的程昶是被人害死的，他眼下過來，行為已與過去有異，不該再破綻，若讓人看出端倪，發現有機可趁就不好了。

惜命的本能告訴他，要忍。

程昶剛抬腳邁步輦，后的云浠忽然喚了聲：“三公子。”

云浠似想起什麼，走近兩步：“三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程昶一點頭，院子里的衙差與王府的小廝們自覺退得遠遠的去了。

云浠道：“今早三公子醉極了可能不曾察覺，您被人從秦淮河里救上來的時候，袖囊里被塞了兩塊金磚，應該是……被人謀害的。”

抱劍拱手一拜：“此事卑職一定會竭力追查，還三公子多加小心。”

程昶愣了愣，不明白云浠為什麼要與他刻意多說一句這個。

在心中思量一番，轉而了悟——他是琮親王的小兒子，份貴不可言，今日落了水，幸好“命還在”，看衙門里那個張大人的態度，不得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定會把金磚的事按下不表，權當意外置。否則王府的人知道他堂堂小王爺其實是被人害了，朝廷追究其責任，豈不攤上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