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菽怔了怔，倒是并未不信，沉著點頭：“好。”

只當是師桓教過蘿什麼，對于師蘿，有著一種無法言說的信任。

所有人一起進去，眼前已沒了迷霧，然而進清水鎮的那一剎，識海微微一震，令人一剎恍惚，眼前彌散著刺眼強，師蘿忍不住手擋住了眼睛。

待那強過去，赫然發現自己坐在一池塘旁邊。

一朵清雅的荷花，不知何時落在了自己懷中。

眼前的男子蹲下來，無奈輕笑道：“怎麼回事，累著了嗎？晚上還要拜堂房，娘子可有力氣？”

師蘿放下手，驚訝地看著眼前與前世截然不同之人。心里沉了沉，出眼前這人的名字。

“蔣彥？”

眼前的人，竟然是穿云宗失蹤在清水村的宗主！

第14章 蔣彥

師蘿認得蔣彥。

然而眼前溫和帶笑的蔣彥，顯然與記憶里的完全不同。

與蔣彥之間，有過一段齟齬。約莫三十年前，師桓在不夜山舉辦兩千歲壽誕。

道君壽誕，天下宗門大能都前來賀壽，唯獨穿云宗，來的人是宗主蔣彥。

當時師蘿雖已有了模樣，卻還未年。年蔣彥年紀也不大，他看上去一派如玉，待人接很是老。

不夜仙山上，并沒有與師蘿同齡的孩子，衛長淵又總是在明幽山習劍，師蘿找不到玩伴。蔣彥容貌俊朗，溫知禮，講話風趣，他時在蓬萊學藝，后來隨著師兄周游列國，見多識廣。

他給師蘿講故事，做紙鳶，還帶下山看人間燈會。

父親將保護得太好，師蘿第一次認識到除了茴香以外的好朋友，也很高興。

后來，蔣彥說帶去一個好玩的地方，他臉上仍舊帶著溫和的笑，卻一把將師蘿推下了萬魔淵。

那段回憶，是師蘿時最可怕的記憶之一。

掉下萬魔淵后，一路逃跑，召出神隕刀，努力想要活下去。遇見了許多可怕的魔，它們有的要吃了的，有的覬覦的神魂。縱然一直在戰斗，可年齡小，修為也低。最后一朵腥臭的魔花，將師蘿吞噬進去。

師蘿被困在花瓣中，花捆綁住的手腳，毒注。彈不得，用不了多久，就會為魔花的養料。

師桓道君只跳下萬魔淵，一人斬殺數千魔，尋找到了小兒，把帶回了家。

師蘿養了許久的傷。

后來，師桓問：“穿云宗把蔣彥送過來給你請罪，你要去看看嗎？”

當然要去，很想知道，為何對那般好的朋友，會毫不猶豫將推下萬魔淵。

師蘿看見了在大堂跪著的蔣彥。

年上跡斑斑，衫襤褸，沒一塊好。顯然，穿云宗怕怒道君，為表誠意，已將蔣彥折磨得不人樣才送過來。

師蘿小臉蒼白，質問他：“為什麼？”

他角帶著，卻仍是笑得溫和：“小蘿，好久不見。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我一時失手而已。”

這樣的謊言，任誰也不肯信。師蘿甚至覺得他口中的一時失手，是因為沒有害死而惋惜。

穿云宗把蔣彥來的長老，見他“死不悔改”，連忙把他的頭摁下去，要求他給師蘿道歉。

被脅迫的磕頭一聲接一聲，蔣彥卻始終不肯開口，眸中帶著淺淺的怨毒嘲諷之。最后連師桓都看不下去，皺眉打斷：“夠了，帶回去好好管教責罰吧，別嚇著蘿兒。”

蔣彥臨走前，滿頭滿臉的，他忽然看向師蘿，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

“下次見你，我把做好的紙鳶帶給你？”

給、給什麼給！他是不是有病！

師蘿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一連幾日郁郁寡歡，后來才知道蔣彥為何會朝自己下手，道君給解釋：原來蔣彥的父親，很早以前，也對南越綰蕁公主一見傾心。但蔣家只是個小宗門，在公主嫁給道君后，蔣父被迫娶了蔣彥的母親。

蔣彥母親囂張跋扈，行事狠辣。一心癡著夫君，對公主又恨又妒。

蔣彥是下了藥，才懷上生下來的。蔣父越厭惡，就越折磨和夫君相貌極其相似的蔣彥。

十五歲以前，蔣彥在穿云宗，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他的母親已近瘋魔，父親也從不管教他，為宗主，蔣彥卻幾乎是靠著同門的可憐接濟才長大。

癡迷不改的父親，癲狂折辱他的母親……他的恨意一日日滋生，從母親怨懟的話語中，他認定是綰蕁公主的存在導致他活得不似人樣。

前些日子，蔣彥母親去世，他若無其事帶著下屬來為師桓祝壽，這才有了師蘿被推下萬魔淵的慘劇。

或許是他忍多年，終于有了報仇的能力，卻發現南越公主已然去世，世間之人恨無可恨，繼而報復公主的小兒。

得知這段過往，道君也是一聲嘆息，覺得那孩子可恨又可憐。他詢問蘿想要如何置蔣彥。

“穿云宗已對他用過鞭刑、仗刑。”頓了頓，道君又道，“還有剝皮之刑。”

年紀輕輕，蔣彥那一皮囊，卻再也不可能恢復完好了。

師蘿聽得有點難，不知為蔣彥，還是為自己。用被子蓋住自己，半晌悶悶道：“他既然已經得到懲罰，我也沒什麼事，就這樣吧，爹爹，我再也不要看見蔣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