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長相應該是個東亞人，梁姿猜是個中國人。

男人沒去管自己手上的傷口，他角帶著溫和的淺笑，微微俯下，對那位富態矮小的老說道：“Don’t worry, madam. It’s only a scratch, I know you didn’t mean to do it.”

別擔心，士，這只是個小傷口，您也不是故意的。

標準的英音，聲線清冽。

梁姿瞥了一眼男人那只垂下的左手，長指瘦削，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齊，腕間戴著一塊深灰的手表。

手背上確實有一道小傷，似乎滲了一點點。

從包里找出一個創可。

道了歉，熱鬧散了，人們又開始一心一意地躲雨。

梁姿走上前去，把創可遞給這個帥氣紳士的年輕男人，“你需要嗎？Do you need it？”

他也許不會講中文。

男人正低頭看著時間，聽見聲音，抬起眼眸向梁姿。

方才的客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雙不帶溫度的漂亮桃花眼，像是夏日幽谷里的明湖水，清冷而溫。

他薄輕啟，字正腔圓地用中文說道：“謝謝。”

拇指和食指握住創可的另一端，接了過來。

“不用謝。”

梁姿轉，又走回到剛才站的地方。

雨里帶風，梁姿聞到了幾縷若有似無的香氣，夾雜著幾分苦和冷冽。

像是一的羽，順著的鼻梁輕輕下，勾著的嗅覺。

想讓人一探究竟。

梁姿側眼看去，發現那個人已經將創可好，站到了邊。

高出了一頭。

“你在等雨停？”男人語氣隨意。

“在等雨變小，你呢？”

“我在等車，”他瞥了一眼混的十字路口，“路況不太好。”

“這個天氣，正常。”

梁姿看著眼前的微風斜雨，“你英語說得很好。”

男人看著，“謝謝，我在英國讀書，你呢？”

“我在黎讀書。”

“研究生？”

“嗯，研一。”

“學的是什麼？”

“對外法語。”

“就是教外國人說法語？”

“對。”

他淺笑道：“那應該很好玩。”

說完這句，男人對著馬路上緩慢行進的一輛黑轎車揮了揮手。

他對梁姿客氣地道了個別，走進雨里，上了車。

梁姿站在原地，不自覺地深呼吸了一口。

空氣里似乎還縈繞著幾苦冽的香味，他留下來的。

梁姿沒什麼煙癮，可能半個月都想不起來一。

但此時此刻，很想。

需要薄荷的清涼來的。

梁姿從包里翻出打火機和一盒萬寶路，挑出一，夾在指間，點燃，吸了一口。

車窗落雨，影影綽綽。

清澤坐在副駕駛，雙手合握著手機，十指在手機背面塔狀。

旁邊的法國助理Gabriel問道：“Loch，看得怎麼樣？有發現什麼問題嗎？店員應該不認識你吧？”

清澤回答簡短：“不認識，有幾個小問題，回公司跟Maxime一起聊。”

說完，他側過頭，過模糊的車窗玻璃，向站在屋檐下煙的那個年輕人。

咖風沒系扣，只在前攏著，風一吹，就看得到兩條細直的小，形更顯單薄。

冷風把微卷的短發吹到邊，雙手占滿，似乎無暇將頭發抿到耳后，于是煙和發一起被含進雙。未幾，又把煙放下，吐出幾縷。

Gabriel見清澤一言未發地盯著某一，又問：“Loch，你在店里遇到人了嗎？”

清澤的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淡聲說道：“沒有。”

雨越下越大，梁姿最后還是坐了一站地鐵去了餐廳，一家自助火鍋。

等走到餐廳門口，已經照得人睜不開眼了。

好友王雨薇坐在位子上跟梁姿招了招手。

王雨薇和梁姿是法語系的同班同學，本科畢業之后都來到黎讀研。雖然一個學商科，一個學文學，但兩個人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王雨薇一眼就盯上了梁姿手里的袋子，往里一看，“梁老師給自己買了塊莫歇的表？”

梁姿給王雨薇的杯子里倒著水，“幫我國的表姐買的。”

王雨薇：“也算代購了，我前幾天剛知道，莫歇的老總其實是中國人，二三十年前收購的莫歇，那會莫歇都快倒閉了，現在又這麼能掙了。”

梁姿點點頭，又打了一個哈欠。

王雨薇玩笑似地質問：“這剛中午，梁姿，你給我從實招來，昨天晚上干什麼去了，背著我去見哪個野男人了？”

“一堆野男人，”梁姿興致缺缺地說道，“昨天我一個研究生同學過生日，在家里聚會，三十多平的房子請了二十個人，有兩個人一直抓著我聊天，一晚上喝了三瓶。”

“三瓶啤酒？那對你來說不就是灑灑水。又喝到了凌晨三點？”

“一點多，歲數大了，今天早晨起床的時候還覺得有點頭暈。”

王雨薇：“我天天上班當社畜，下班愁裝修，有的人燈紅酒綠，不是，白天學研究，晚上燈紅酒綠。”

梁姿：“我也愿意為了一套七區的一百平公寓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