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姿點頭，“好看吧？”

清澤角一勾，“好看。”

梁姿想對他說，黎還有很多地方可以看到黎全景，比蓬皮杜的景更好看。

可什麼也沒說。

因為他馬上就不在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

就算再來，大概率也不是跟一起。

梁姿在兩個展廳之間的玻璃窗里找到了需要的資料，是一些泛黃的雜志封面和信件，大多寫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麻麻，全是字。

要是仔細地讀，一兩個小時也讀不完。

“我不在這兒看，就是拍幾張照片，”梁姿說道，“而且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是超現實主義的兩撥人在發文章吵架。”

清澤笑道：“那梁老師來這兒就是為了看看當年吵架的戰況？”

梁姿：“一手資料，很珍貴，最重要的是，引用的時候放心，不用擔心把別人寫錯的引進去。”

清澤：“同意。”

梁姿說著不看，鏡片后的眼睛卻在仔細地端詳這些百年前的紙張。

將擋住視線的額間碎發抿到耳后，微微彎腰，時不時地用纖細的中指扶一下眼鏡的金鼻托。看完之后，用手機把文件一一拍了下來。

清澤再次看到了悉的神，在梁姿的臉上。

那是獨行其是的熱。

是一種不需要得到別人的認同，只要自己去做，就能得到的快樂。

這種時候，應該和他一樣，不喜歡別人來打擾。

清澤雙手進子口袋，安靜地站在梁姿邊等著。

十來分鐘之后，梁姿看完了。見收起手機，清澤才出聲問道：“梁老師為什麼研究這個課題？”

“因為喜歡。”

“以后答辯的時候就打算這麼說？”

梁姿笑了一聲，問清澤：“超現實主義的詩歌有一個創作方法，自寫作，你知道是什麼嗎？”

清澤開著玩笑：“AI算法？”

梁姿：“沒錯，我做的就是文學和計算機的叉研究。”

清澤立刻正經起來，“所以是什麼？”

梁姿：“就是把一個人催眠，讓他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寫詩，為的是擺意識里的理。”

清澤覺得新鮮，“那這些詩是可以被理解的嗎？”

梁姿搖頭，“有一部分可以，不過，夢里的東西，不理解才是常態。”

清澤琢磨了兩秒鐘，“所以，梁老師喜歡用戶驗和做夢一樣的東西？”

梁姿眼底劃過一驚喜之，笑著看他，“對，我很佩服有這種造夢能力的創作者。”

清澤應道：“好，知道了。”

像是在說，記住了。

兩人走回第一個展廳，從頭看展。

梁姿之前也和理工科的男生在博館約過會，男生們看展的狀態就像是逛超市貨架，在畫前緘默不語地匆匆走一圈，結束了。

梁姿不能說這個模式的看展有什麼不好，只能說跟合不來，喜歡慢慢地看。

然而，讓梁姿出乎意料的是，清澤一個學數學的，看畫的時候比還認真。

他讀完墻上的英文介紹，會在他興趣的作品前站一會兒，拍張照片，有時候會問梁姿一句：“梁老師覺得這幅畫怎麼樣？”

梁姿也會問他：“清老板覺得這幅畫怎麼樣？”

聊得你來我往。

清澤和梁姿往右一拐，進了下一個展廳，墻上掛的畫作五六，人像漂浮在空中，仿若夢境。

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梁老師應該喜歡夏加爾的？”

“很喜歡。”

“尼斯有一個夏加爾的博館，去看過嗎？”

“去過，有點小，而且都是《圣經》主題，有種看教堂壁畫的覺。”

說到一半，梁姿的手機震了——媽給打來了視頻電話。

梁姿拿著手機，對清澤說道：“不好意思，我要去接個電話，你先自己看可以嗎？我打完電話來找你。”

清澤不以為意，“沒事，我在這兒等梁老師。”

梁姿：“可能要很久，十幾分鐘。”

“沒關系，”清澤淺笑著，對揚揚下，“你去吧，我等你。”

梁姿去了天臺，戴上耳機，給梁母回撥。

“誒，這是在哪里啊？”梁姿母親問道。

“在蓬皮杜逛博館呢。”

梁姿說完，調轉攝像頭，拿著手機從左到右移了一圈，把黎全景拍給父母。

“怎麼樣，不錯吧。”說道。

梁母：“太了，天氣真好，藍天白云。”

梁父：“那是埃菲爾鐵塔吧，那邊，那個白的教堂是什麼？是黎圣母院嗎？”

梁姿笑道：“不是，那是圣心大教堂，回來帶你們去。”

梁母：“好，等你畢業答辯的時候，我和你爸一定要去一次。”

梁姿：“沒問題，我給你倆當導游。”

有的沒的，聊了十幾分鐘。

梁母最后問道：“一個人逛的博館嗎？還是和王雨薇一起逛的？”

梁姿：“就我自己。”

梁母：“好，趁著年輕就是要多走走多看看，等以后你結了婚生了孩子，哪有這麼多時間啊。再說了，灰姑娘要是一直在家里待著，那這輩子都遇不上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