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在旁抱著四個兒磕頭蟲般齊齊點頭，船上其余人也覺得有理，那白公子卻沒惱，反將視線落在那大大小小的行李上：“這是渡船又不是貨船，你這大包小包豈不是占了別人的地方？”

那商戶被說中要害，臉有些掛不住：“我這都是些茶葉什麼的，又不占分量。”說罷瞥一眼站在船尾甲板上的吉祥和花虬，潛意思不言而喻。

肖南回怕吉祥它們被趕下船去，正要開口，那白公子卻從上出個布包抖落開來，只見里面是一排閃亮亮的針：“我是郎中，要趕去霍州給人治病的，那人都病膏肓了，就等我金針相救呢。這樣吧兄臺，我花銀子買你兩擔茶可好？你便將邊的位子騰些給我。”

商戶依然不太愿，船上的人卻開始站在“郎中”這邊：“他是大夫，茶早晚要賣不是？這天氣這麼估計你也放不住，不如順便做個好事，說不定是救人命的福德呢。”

最終，白公子順利上了船，留了那商戶兩擔茶餅在碼頭上。

最后一艘渡船離了岸，大霧中的大沨渡除了風聲水聲再無其他聲音。

碎石灘上，點點跡還未被江沖洗殆盡，河水拍打著河岸，將一條帶的額帶沖上了河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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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搖搖晃晃向河心駛去，手腕細的渡繩連在船頭和船尾，像是沒有盡頭一般延進散不開的霧氣中。

周圍只聞嘈雜的水聲，間歇還有些碎冰撞擊船的聲音，眾人只覺得自己仿佛落溪流中的一只螞蟻，便在這一葉之舟上輾轉沉浮。

雖說雨已停歇，但昏河之上溫度比岸上要低許多，渡船四壁搖搖晃晃、四風，丁未翔將一件厚實的裘披在鐘離竟上，自己抱著刀坐在風口，替他擋些寒風。

肖南回有些羨慕地看一眼，又回頭看了看窩在自己后、個團子的伯勞，掏出一塊餅子狠狠啃了一口，還沒嚼幾下便被伯勞搶走，顯然是昨晚挑食沒吃好。

“既然是奴仆，當守禮儀尊卑。公子這小僮也太不守規矩，居然敢搶主子吃食。”

抬頭，卻見那白公子不知何時挪到跟前，手上舉著個不知從哪掏出來的扇子，極盡風雅地搖著，肖南回覺得自己都能看見他出手腕上迅速立起的汗。

伯勞此生最痛恨兩件事，一是拿份說事打，二是有人說小只。

這話無疑得罪了兩遍，當下兩只眼刀子般就剮了過去。

肖南回連忙微微側，擋住那兩道兇，臉上出一個和氣的笑：“公子說的是，只是我這小廝自小與我一同長大，關系遠超尋常主仆，此次又是出門在外，不好講究許多。你說是吧？”

白公子欣然點頭：“也是，如今似公子這般寬厚之人也是不多了，當是該結一番。在下郝白。敢問公子姓名？”

好白？

這才好好打量這人，他上還有宿醉的酒氣，衫都系的不整齊，居然還能騰出時間在臉上涂了那麼厚的香，倒也是個人才。

“姚易。”

面不改地報了姚易的名字，頭一回覺得自己那些蕈子沒白給。

“原來是姚兄，幸會幸會。”那白傻子一臉開心，竟又開始自報家門，“在下紀州晚城人氏，祖上三代行醫，偶爾也做些丹藥生意。不知姚兄家中是做什麼的？”

角勾了勾：“經營勾欄瓦舍的。”

郝白愣了愣，臉上竟可疑地紅了起來，就連那□□也遮不住：“姚兄說的是......”

“院。”有些好笑地看一眼對方那酸腐的模樣，“怎麼，郝公子昨夜人相伴好不風流的樣子，竟連院都沒去過？”

郝白哽了哽，一時沒說話，竟像是真的沒去過。

一旁的伯勞見狀，心沒來由的好了起來，故作沉痛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兄弟，沒去過院怎好稱男人？下次說一聲，我一定帶你去見識一番。”

“在下也未曾去過，小兄弟可愿再多帶一人？”

那聲音一響起，肖南回就覺得頭皮一麻，沒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是誰。

伯勞也被這突然開口說話的人嚇了一跳，回頭看看坐在后的人。江風吹過，他的發飛起，在這容易令人迷的時刻，他有一瞬間看起來像是在微笑。

船上恰有幾人正好向這里，都是一副有些呆愣的表。

覺得形勢有些不對勁，準備結束這場突發的對話：“鐘公子份尊貴，定是瞧不上那下等地方。”

“在下復姓鐘離，單名一個竟字。”

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回，只得敷衍兩句：“原來是鐘離公子，幸會幸會。”

“千里相會確是幸事，不知姚公子此次前來霍州所為何事啊？”

來了來了，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肖南回腹誹一番，不得不接招：“聽聞五月初九便是朱明祭，在下是來湊湊熱鬧的。”

朱明祭是青、朱明、白藏、玄英四祭之一，歷年在霍州舉行。赤州向來有祭祀神明的習俗，其中白藏祭與玄英祭乃是皇家事，外人甚知其詳細，裘氏王朝覆滅后便逐漸銷聲匿跡，而興于晚城的青祭和霍州的朱明祭算是保留下來，如今依然盛行。

“哦？還有這等熱鬧？”鐘離竟未說話，郝白倒是來了興致，“反正閑來無事，不如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