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出生后，白山對的寵可想而知。如今好不容易肯回家了，他給出過西洋的兒買部汽車哄開心，真不算什麼。

康沉默了片刻，也笑道：“以你爹的份，別說一部，就算十部，也是當然。你想舅舅幫你找個合適的司機？”

白鏡堂點頭：“是。舅舅你也知道，這玩意兒能作的人，這是其一，只會開，不穩當，我也不放心，這是其二。給繡繡開車的，一定要妥當、穩重。我都跟繡繡說過了，爹送一部汽車，一回來就能用。馬上就要回了，現在沒有人開，要是不高興了，我怎麼向爹待？我還在尋著人，勞煩舅舅你也上個心，幫我留意下，有沒這樣的人。”

其實現可以救急的，并不是沒人。總督府公子顧景鴻，留洋歸來數年，年紀輕輕，才二十六歲，就已做了新軍第一標的一等參謀，四品員。他有輛汽車，自己開，也有司機。前兩天他來拜訪白鏡堂，除了詢問白老爺的賀壽之事，也問起了自己妹妹的歸期，關切之，溢于言表。

白鏡堂原本完全可以向他暫時借用一下司機。想必他極是樂意幫忙。但正是因為這一點，他現在才不能和顧家走得太近了。

顧家早就有意替兒子向自己的妹妹求親，白鏡堂心知肚明。圖的是什麼，大家也是明白人，無需多說。

倘若妹妹非嫁一個不可的話，比起自己的表弟，白鏡堂私底下倒更傾向于顧家公子。雖然兩家份地位相當，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目下時局，顧景鴻顯然更符合良婿的標準。

但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一切都是父親說了算。加上將軍府和總督府兩家私底下其實一向不和，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主和顧家扯上關系的。這也是為什麼他今天會來這里的原因。

康自然知道顧家想挖自家的墻角，不是一天兩天了。前兩日顧景鴻找白鏡堂的事，他也是有所耳聞，見外甥不和主搭上來的顧家親近，心里頗是欣，略一沉，說道：“你來找舅舅，找對了。我手下，確實有個很出的人，讓他替繡繡開車，再合適不過了。”

第2章

廣州府的西郊曠野，駐著一鎮的新軍，共計萬余人。傍晚，后營的一排平屋里，傳出一陣說笑之聲。

一標二標的兵半個月前奉命聯合去剿在花縣一帶占山禍民的土匪。土匪占山已久，人數上千，裝備槍械，十分猖獗，民眾怨聲載道，廣州將軍康遂安排了這次行。

新軍有別舊軍，除了嚴令不準剪辮這一條之外，軍服、武和日常課，都是清廷照搬德國陸軍系來的。這次剿匪行很關注，事關新軍名聲，只許功，不許失敗，協統高春發接到任務后，為慎重起見，親自率麾下的一標二標出師，卻因地形不，誤了土匪的包圍，命攸關之時，二標的一名隊率小隊人馬奇襲擊斃了匪首，提頭而來，眾匪見狀，四下逃散。高春發獲救，取勝回來后，往將軍府上報，論功行賞。

高春發早就留意過二標的這個隊，對他一向賞識，加上這回的事，大力保舉，薦他擔任空缺出來的二標火字營長，也就是管帶。

高春發是廣州將軍康的心腹，他如此保舉，這個管帶的位子，必是跑不了的。

那個隊十分年輕，才二十出頭的年紀，也不像一標的參謀顧景鴻，既有家世，自己又是軍事留洋回來的高材生，不過是個從武備學堂出來的普通軍而已。現在卻極有可能一下就從七品的隊正做到四品管帶，可謂是躍升，人羨慕不已。

他原本帶的幾十個士兵，最近個個都在翹著脖子，等上頭的任命令下來。

士兵吃完晚飯，解散回來，沒說幾句，又扯到了這事。

“等上頭的任命一到，大人就高升了！大人這回可是給我們爭了口氣！”

“早就看不慣了一標的那個蔣群了，仗著自己留過幾天洋，回來就高人一等了，整天眼睛長頭頂，瞧不起我們！那天剿匪，我就看著他在我后頭放了幾下空槍。丟他老母，子彈就著老子耳朵，嗖地飛了過去，差點嚇尿了老子！”

隊副陳立說起那天的景，現在還是心有余悸，自然忍不住要罵幾句。

“沒留過洋怎麼了？大人還不是憑本事出頭了？咱們等著，到時候看那小子的臉！”

士兵們越說越興，樂個不停。

聶載沉手里端了只剛洗凈的飯盒從外頭回來，聽到了，正要阻止帶頭說得最起勁的陳立，忽然門外傳來一聲譏笑：“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在這里做夢了！”

陳立扭頭，見一個長白臉站在那里，雙手抱，一臉冷笑地看了過來，正是蔣群，心里不服，想頂撞，又有點顧忌公然犯上的罪名。正忍得辛苦，蔣群后頭跟來的一個士兵接：“就是，論做白日夢的本事，我們誰都比不上這里頭的人！”

對方是個大頭兵，陳立沒了顧忌，怒不可遏，罵了一聲，撲上去就要揮拳，胳膊卻被人牢牢握住了。

聶載沉朝他搖了搖頭，才松開手，轉向蔣群。

“蔣大人，剛才兄弟們說話沒個輕重，得罪了，更是我的過。我給大人賠罪，還請海涵。”

蔣群皮笑不笑：“罷了，說不定下回我見了你，還要你一聲大人呢，我可不起你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