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載沉小心地發了引擎，在氣缸發出的低沉的咆哮聲中，繼續駕車前行。

接下來的一段路，聶載沉依舊用他的速度平穩地前行著，也安靜了下來，人在位子里，小小的一團，一言不發，更沒有再抱怨他的速，或者催促什麼，猶如睡了過去。直到路邊開始有背著籮筐推著獨車的行人來來往往，好奇地停下，遠遠張著這輛對于他們來說是完全新奇的汽車和車上的那對顯得很不協調的男。

古城到了。

聶載沉小心地放緩車速，開口問家的方向。

了子，抬起一只手，用尖尖的指，了方向。

聶載沉猶豫了下，停下車。

略略蹙眉，盯著他的后腦勺。

他沒有回頭，目看著前頭的那座老城門，低聲道：“對不起白小姐。我不懂西畫，但知道那是什麼。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也向你保證，我會很快就忘掉的。”

他的聲音誠懇無比。

“走罷！”

片刻之后，后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聶載沉立刻重新發，駕車載著，了城門。

第6章

聶載沉在古城縣民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中艱難開道，終于將汽車開到了白家附近。

白家的另個管事老徐早就帶了人守在街口，遠遠看見一輛在下閃閃發亮的鐵皮殼洋車朝著這個方向過來，知道是小姐回了，急忙奔出來引路。

白家到了。聶載沉將車停在大門之前，下來，繞了過去，打開后廂的車門。

“白小姐，請下車。”他恭聲說道。

白錦繡剛才已將預備送給家人的禮從箱中取出了，重新鎖死后，吩咐人將自己的箱子送到房間里，不許，隨后起，面無表地從立在車門旁的聶載沉面前走了過去。高跟鞋踩著古老的青石路面，發出清脆的足步之聲。

聶載沉著前頭那個被白家下人簇擁著了大門的背影，轉過了臉，將車移往近旁的合適位置。

白錦繡進了大門，就看見嫂子張琬琰滿面笑容地牽著侄兒阿宣從堂屋里出來接自己。的臉上也出笑，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嫂子！你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阿宣都這麼大了！”

張琬琰上下打量了白錦繡一眼，吃吃地笑，春風滿面，隨即親熱地牽住了的手：“唉喲，畢竟出過洋，打扮得這麼漂亮，跟一朵花似的！嫂子都不敢認了！回來就好，快進屋去！阿宣今年也八歲了，上了個新學堂，先前還沒念完功課，我先過來，張羅些老爺過壽的要事。他也是剛前幾天才到的。阿宣，快姑姑！”

白錦繡出去的時候，侄兒才四歲，這會兒三四年過去了，小胖墩雖然有看姑姑的照片，但不敢認，從白錦繡進來后，就歪著腦袋盯著瞧。

白錦繡一直很喜歡這個侄兒。笑了，拿出送給他的一套鐵皮人洋兵。

鐵皮人按大小個排列，從將軍到小兵，個個威武神氣，還能轉手腳。

小胖墩地抱著禮，喊了聲“姑姑”。

“乖！”

白錦繡笑瞇瞇，順手扯了扯小胖墩后腦勺的那小辮子。

小胖墩一下就找回了和姑姑的親熱，噘告狀：“姑姑，我不想留了。我要剪掉！我娘罵我！”

“你快給我住！再胡說八道，你爺爺聽見了，我揍你！”

張琬琰臉一變，恐嚇兒子。

小胖墩扁了扁。

白錦繡忙安，讓他去玩鐵皮人。小胖墩這才高興了起來，抱著玩跑了出去。

白錦繡給張琬琰也送了禮，隨后問出了那句從進門開始就憋在心里的話：“嫂子，我爹呢？”

“在書房呢。”

白錦繡轉要去，被張琬琰一把扯住，低聲說道：“老爺大概有點生氣。一大早就進書房，沒出來過。你小心些。”

白錦繡點了點頭，拿了之前準備的東西，朝書房走去。

到了門口，停在那扇閉著的門前，暗暗地呼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略微張的心后，敲了敲門。豎著耳朵聽，沒反應。又敲了兩下，說：“爹，是我！繡繡回來了呀！”

屋里還是沒有反應。

屏住了呼吸，慢慢地將門推出一道，從隙里看進去，看見老父親面向南窗，站在一張寬大的書案之前，背對著門，正在揮毫潑墨，仿佛專心致志，這才完全沒有聽到剛才的聲音。

白錦繡了腳上的高跟鞋，著兩只腳丫子，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到了父親的后，見他正在寫著岳飛的滿江紅詞，于是“哇”了一聲，從他后探頭出去：“爹，幾年不見，你的書法愈發見長了！看看這字，筆走龍蛇！木三分！筋柳骨！鐵畫銀鉤！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一通馬屁，老父親卻充耳不聞，依舊寫著他的字。

筆墨有些柴了，白山提筆要蘸墨。

白錦繡趕捧起放在桌角的那一方墨，送到父親的手邊，出甜甜的笑容：“爹，墨來了！”

白山停筆在半空，淡淡地看了兒一眼：“你也知道幾年了？”

說完全不心虛，是不可能的。白錦繡咬了咬，小聲說：“爹你別生氣。其實兒一直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