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存當即將祝思盈的話駁了回去：

“妹妹，你還有一年就及笄，怎還是這般不知分寸？往日裏姐姐念及你是我們三人中最小的那個，對你禮讓、照顧有加。你從前在府中時時對不敬也就罷了，可如今姐姐已是陛下的人，你怎可再如此不識禮數？”

祝元存從未這麽直截了當地兇過祝思盈。

祝思盈亦沒意識到，方才的舉若是被別人看見，會給祝思嘉落下什麽樣的話柄，看著祝元存黑沉的臉，霎時了陣腳：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沒習慣姐姐忽然對我這般親近。”

說罷，便哭得個梨花帶雨，又怕被旁人聽到，便捂住口鼻不敢出聲。

看上去好不可憐，仿佛遭祝元存欺負了般。

祝思嘉給祝思盈遞去一張帕子：“待會兒眼淚，莫要讓別人看出端倪。”

上一世隻覺得妹妹矯、小心眼兒、眼高手低。

可這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病，祝思盈不過是個十四歲，本質就是張單純善良的白紙，最後落得那般淒涼下場，實在罪不至此。

所以現在對祝思盈寬容有加。

祝元存最見不得孩子家的眼淚，趕忙開口賠罪道：

“思盈別哭了，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上次不是說想和唐大人家的小公子結識嗎？待會兒哥哥就替你二人牽線好不好呀？”

他並非有意為難祝思盈，隻是虞氏在這次秋獵前特意向他代過，要盯小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這種關頭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對燕王府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祝思嘉手了弟弟腦門：“不行，唐家那小公子並非良人，不能將思盈往火坑裏推。”

祝元存：“為什麽啊？”

上輩子聽過逸王府奴仆的八卦，雖然大多都圍繞別人的家長裏短、宅爭鬥，但這是唯一獲取信息的途徑。

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派上了用場。

唐家小公子是個口腹劍的主，表麵上儀表不凡、為人剛正，但總打罵妻。

祝思嘉淡淡一笑：“不為什麽，相由心生。他生了雙吊梢三白眼，還是避而遠之的好。”

祝思盈止住哭聲，抬頭看：“可唐大人現在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唐小公子也頗重。若再想尋得良配，長姐說我這種份隻能給其他男子作妾室……”

若不然就是低嫁，可嫁給那些芝麻品階的小做正妻，還不如讓做個老姑娘的好。

笑話，即使是庶出，可堂堂燕王府的庶，又怎會給他人做妾？別人上趕著求親都來不及。

想來妹妹和自己的關係，便是被祝思儀日複一日這般挑撥所致。

祝思嘉隻是不著痕跡地冷笑。

祝元存笑嘻嘻地了祝思盈的臉：“姐姐現在備陛下寵，就連母親也跟著沾了三品誥命夫人。隻要你放下那些小心思不添，與姐姐重修舊好，何愁沒有好姻緣？”

說到底，祝思嘉不過比他們二人大了一兩歲，卻要承擔起這麽多責任，所以祝元存比其他做弟弟的要懂事很多。

“三品誥命夫人？”祝思嘉瞪大了眼，“陛下什麽時候下的旨？”

祝元存疑道：“就在今日一早啊，姐姐與陛下同住，怎會不知道？”

祝思嘉緩緩吸一口涼氣：“我還真不知道。”

晏修二話不說就讓虞氏誥命加，想來是知道了昨夜發生之事，他想替祝思嘉出頭，可這一次給的也……太多了吧？

隻怕會招來更多人的眼紅。

這位天子的脾當真唯所為。

祝思嘉寵若驚，擔心之餘，暗暗下誓：一定要盡我所能替母親守好這份榮耀。

在走神之際，馬球場上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姐弟三人扭頭去，晏修居然不知何時走到了場上，走到那隻雄鷹前。

重工點翠繡有龍紋的帝王華服在日下浮流，秋風徐來，晏修在解開鐐銬的雄鷹麵前舉步生風，腰上懸掛的玉佩瓊琚熠熠生輝，恍若天神降世。

他向雄鷹去手。

就在這瞬間，雄鷹居然蹲下子，向他俯首稱臣，親昵又溫和地將腦袋放到晏修手上反複蹭。

場更是發出如雷鳴般的議論和讚賞，隨行的史更是連忙掏出紙筆記載這一神跡，所有大秦人都見機跪下，整齊劃一地喊出漂亮又震撼的口號：

“天助大秦！六合獨尊！神祇顯聖！萬世不朽！”

晏修的笑容愈發奪魂迷魄。

能萬眾頂禮拜，任誰都會意氣風發。

這樣的場麵上輩子發生過，隻是祝思嘉並未像今日這樣親眼見證。

今日得見，震天撼地。

而晏修在臺下隔著數重人海，遠遠向祝思嘉，天地恢弘曠，四周金鼓喧闐，可他完全不在意了，好像此時此刻眼裏隻有祝思嘉一人。

那種眼神讓祝思嘉腦子那弦狠狠斷裂。

上輩子見過這個眼神。

在和晏行婚那夜。

晏修親臨逸王府參加了他們二人的婚事。

被從正堂送房之時，到府嬤嬤的留難，們刻意沒有好好攙，以致使在一眾賓客麵前狼狽摔倒。

甚至摔倒在晏修腳下，蓋頭落，抬首，對上晏修一雙溘然猩紅的眼。

那個時候他好像也是這樣的神，隻是和今日的春風得意不同，全然充斥著傷懷。

自秋獵那夜，到祝思嘉和晏行婚那夜，都在有意躲避他。

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出場，再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在新婚夜後的三個月，晏修才終於肯將十八歲的祝思儀迎進皇宮。

是巧合嗎？

祝思嘉不敢再去細想。

……

還有五日便到馬球賽。

馴鷹會結束後幾天，晏修都在沒日沒夜外出打獵，回到營帳時渾都沾滿腥味，總能將祝思嘉嚇一大跳。

更這幾日他都未讓祝思嘉侍寢，兩個人躺在一張榻上的時候，他隻是輕輕摟著睡覺。

祝思嘉做了無數次再次侍寢的心理準備，他卻沒有強迫一次。

一個不重又克己複禮的帝王……

祝思嘉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何這麽多貴慕他。

這日晏修打獵歸來，他獵到幾隻上乘的白狐，準備留給祝思嘉做件大氅。

可並未像往常一樣在營帳裏等他。

晏修問道：“祝人何在？”

胡順海滿臉無奈：“祝人被太後娘娘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