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王爺您當心您的手！”

晏行進帳前燒了壺滾燙開水，親手泡了一盞茶。

直到十一的話才讓他如夢初醒。

他其實很親自做這些瑣事，隻是方才想喝茶的時候，十一忽然鬧肚子，夾著雙跑出一路跑進小樹林裏。

他隻帶了十一這一名隨從出行，眼下隻得自己手解決。

晏行不知道，剛灌開水的茶盞是不能直接拿在手上的，他剛拿在手中，整個掌心連同五指都被燙得疼到穿心。

可他並沒有立刻放下茶盞。

在他被熱水燙手的瞬間，眼前明明是秋意正濃的上林苑，卻忽然下起鵝大雪。

接著那些鵝大雪全部幻化皇城的模樣，一個孤單的影，頂著紛飛的雪，走在前往毓秀宮的那條青磚路上。

他想努力看清那個影，但他最多大概看出那是個清瘦的人，的麵容籠罩在一片朦朧水汽之中。

似水中之月。

毓秀宮是他母妃所居之。

晏修登基後，他曾三次請奏晏修，要將母妃接進逸王府頤養天年。

可他自己也知曉晏修忌憚他，次次都駁回了他的請求，後來他沒再提及此事。

這個人的份……

晏行可以確定，就是上次出現在新婚夜幻覺中的那個人，盡管這兩次他都沒能看清的麵容，但總給自己一種分外悉的覺。

這次穿了一襲鵝黃冬，跪在陳太妃麵前，雙手捧著是一盞揭了蓋子的熱茶，冒出熱氣，宛若嫋嫋升起的雲煙。

人的十指很快泛紅、抖，甚至指尖上冒出碩大的水泡，直到再也端不起那盞差，直直將茶杯摔落在地。

陳太妃怒拍桌道：“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敬茶這種小事都做不好，也不知你是如何進得了逸王府大門的！”

人跪在地上磕頭：“母妃息怒！”

毓秀宮的地板很涼。

可陳太妃又讓宮給端上一杯滾燙的茶水，讓繼續跪地捧著。

一盞又一盞茶水過後，人的手已是慘不忍睹，就連一旁的嬤嬤都於心不忍：“太妃娘娘，王妃這次長了記，您就接的茶吧！”

王妃？他未來的逸王妃？竟然不是祝思儀？

晏行剛想再一探究竟，就被十一從幻覺中拉扯回來。

再恢複意識時，手裏的茶已經涼了一半，他的手被燙得通紅，指尖和那個人一樣被燙出顆顆水泡。

十一最近愈發不理解自己的主子，憂心忡忡道：“王爺，您最近是怎麽了？可是思念祝大小姐太甚？”

晏行搖頭：“無事，你且去把那治燙傷藥膏拿來。”

……

晏修的營帳外站著兩個不速之客。

正被從北涼大營回來的祝思嘉撞個正著。

祝思嘉倒覺得新奇，此二人正是另外兩名弟弟，分別是雲姨娘膝下的祝元熙，和燕王府收養的養子祝逾。

往日遇見，他們隻是循規蹈矩向行完禮便退下，今日忽然登門拜訪。

這兩個小家夥一起提著一隻鮮豔的雉，站在一排的鐵甲衛麵前大氣不敢，衫被烈日曬出汗浸了也不敢隨意走。

他們二人是燕王府中最小的子嗣，今年都十歲大。

在祝元熙出生的同年，遠在京郊莊子上整治仆役的張茵，也撿到一名遭棄的男嬰，這便是祝逾。

有人說，張茵膝下無子，本是將祝元存抱去院中養，好替穩固地位。

可祝逾的出現，似乎讓對祝元存的關注逐漸轉移，甚至讓原本住進院中的祝元存搬回了虞氏院裏。

更有甚者，還傳播出燕王府世子會花落養子上的傳言。

祝元熙和祝逾見祝思嘉歸來，瞬間得到解放般，兩眼放著。

二人朝行完禮後，祝逾磕磕，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祝元熙一把搶過他手裏提著的雉，臉蛋通紅地遞給祝思嘉：

“還請人收下我們二人合力獵到的這隻雉！人也知道，我們的騎向來比不過大哥……但今日能獵到此禽，多虧大哥指教！”

“我娘說過，上等雉的羽屬實罕見，若取其羽製彩首飾，最配人的絕世容，我二人特意獻予人。”

這隻半死不活的雉還在微微氣，傷口未凝固的也在不斷外滲，而且分量也不輕，祝思嘉哪敢手去接？

就連鍾姑姑也盯著那隻雉麵難。

“確實不錯。”晏修不知何時站到後，替接下這隻雉。

“燕王府年輕一輩如今當以武興伯為楷模，你們二人還需勤加練習騎，莫要懶。下次，再給朕的人獵些別的珍禽來。”

兩個小孩看到晏修，嚇得急忙跪下行大禮，晏修麵無表敷衍過去，將他們二人打發走了。

在外人麵前，他永遠都是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明明是先帝最疼的孩子，明明一出生便被立為大秦太子，可以說晏修是在萬眾矚目中長大的。

或許是年登基的緣故，亦或許是先帝的脈都不容小覷，人人都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這才造就了晏修生人勿近、高不可攀的格。

甚至有傳言晏修的名字能止小兒哭啼。

晏修隨手將那隻雉丟由太監理去了，順便吩咐他們準備熱水。

祝思嘉跟在他後，低頭隨他走進帳中。

剛一進帳，晏修就開始解腰帶，迅速下修勁裝，隻餘一中。

卻是隻字不發。

不是吧？莫非他又要自己侍寢？昨日留下的那些……還沒好全呢。

祝思嘉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晏修跪坐在案前翻看起兵書來，一直未同說一句話。

又怎麽了我的陛下？

直到一群太監將浴盆裏注滿熱水，識趣地退下後，晏修才將兵書一扔，眸幽深地看向祝思嘉：“伺候朕沐浴。”

祝思嘉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燒了臉，跟著晏修繞過屏風走到後麵的浴盆。

起先還一切正常，他輕閉眼，祝思嘉替他肩捶背，直到祝思嘉轉去找幹巾時，被晏修一把拉進浴盆中。

祝思嘉一連嗆進了好幾口水，差點就暈死在浴盆中。

晏修把撈出，又將按坐在浴盆中，居高臨下審視：

“離他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