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嘉被他煩得失去耐心，可又不好表現出不滿，便從他上下來，偏過頭嘟着撒道:

“陛下想娶誰，何必來過問臣妾的意見？倘若臣妾說一句吃醋，陛下就能真的不娶那北涼公主了？”

上位者強勢霸道到想掌控他人的喜怒哀樂。

有時候實在無法理解晏修的一些惡趣味，非要把人急了他才肯收手。

果然，晏修這才出滿意的笑容:“就知道蟬蟬會吃朕的醋，蟬蟬放心，北涼公主不過擺設，朕着的始終唯你一人。”

聽到他如此含脈脈的話，尋常子恐怕早就得潸然淚下。

可祝思嘉忽然涌出一悲涼，無關其他，這一世是救下了珍珍公主，救下了大秦，可也直接導致珍珍公主的命格發生了改變。

沒有人願意嫁給一個完全不自己的男人，更沒有人願意接一眼就得到頭的餘生。

祝思嘉好像做了一件好事，又好像做了一件壞事，把珍珍變了上輩子的自己。

忽然不想再說任何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晏修卻以爲，這番舉是在向他使小子，心中某地方完全化開了，暖洋洋的。

……

冬月初一，朱雅終於帶着從苗疆收購的炭火滿載而歸。

聽說從苗疆平安歸來，祝思嘉激得一夜未眠，特意起了個大早親自在長樂宮爲接風洗塵。

炭火被馬車一輛接着一輛運進了皇宮，馬車從西京城東一路排至皇宮玄武門，絡繹不絕，惹得無數百姓駐足觀。

“陛下怎麼會讓一個人買這麼多炭進宮？”

“這麼多的炭，都是從哪兒來的？西京最近可是一炭難求啊。”

“誰知道呢？興許是看北方的雪災太嚴重，提前有備無患吧。”

“別說北方，我在西京生活了幾十年，從未有一年如今年這般冷過，好在西京還沒下大雪，若是下了大雪……唉，陛下不會不管咱們的。”

朝堂之上，羣臣也將北方雪災影響一事上報晏修。

北方諸城皆加急訴災公文，驛站驛使日夜兼程，一封又一封朝西京城遞來。

此次暴雪來勢洶洶，大秦北方地區一夜之間凍死牛羊牲畜無數。

道亦災影響，被其深可埋垂髫稚的積雪堵塞，增大了朝廷下派員賑災的難度，而各州各縣之間都自顧不暇了，亦難如往年一般互援互助。

大秦建國百餘年，從未遇到過如此大規模的雪災，需謹慎之。

羣臣在晏修的眼皮子底下大聲商討。

還未討論出結果時，卻是一向於朝堂上默默無聞的晏行，率先站出表態:“啓奏陛下，臣願自行前往北方賑災。”

賑災可不是什麼好差事，文臣之中人人避之不及，做得好，升遷賞乃是常理之中；倘若做得不好，治理不好災地區，以致生民塗炭、百姓起義，降級革職都是輕的。

再強壯的賑災員，這三五個月的行程走一趟下來，骨瘦如柴白髮生都是小事，歷朝歷代多得是染病亡、過勞而折的。

不乏有想借此平步青雲之人，可那些健康朗的文臣都不敢輕易下定決心，何況是向來以弱著稱的晏行？

晏修神微妙:“逸王已做好打算？”

晏行從容自若:“不錯，倘若臣辦事不力，陛下大可大膽降罪。”

殿登時沉默，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向晏行。

大秦誰人不知晏行是一屆閒散王爺，他每日上朝，說得難聽些都是來湊數的。

他能毫不猶豫地跳出來，接下這顆燙手山芋，想來是想借此正式開啓仕途。

陛下忌憚他，往日也下發一些棘手的差事故意留難他，可賑災之事非同小可，出於各種原因，此事恐怕難。

果不其然，晏修回絕道:“不可，朕意已決，北方賑災一事由鴻臚寺卿李大人理，即日出發，不得有誤。”

李臥雲走出隊列:“微臣領旨。”

明眼人已經看明白了，陛下這是要正大明提拔李臥雲了！

朝中文臣皆爲外戚黨羽，極數文臣如李臥雲纔是晏修親手扶持的，難以與外戚相抗衡。

故而晏修這些年不顧反對之聲，甚至老臣當他的面罵他窮兵黷武、昏聵無能，他也要大肆提拔武將與文臣抗衡。

如今他把這樣的重任，到年紀輕輕略顯稚的李臥雲手中，倘若李臥雲功歸來，就不可能再擔鴻臚寺卿一職。

他這是要李臥雲日後與張相分庭抗禮。

晏行不肯放棄，振振有詞道:“北方災之地絕非一人之力能治，臣願與李大人一同前往！”

晏修調謔道:“逸王言之有理，北境無垠，乃我大秦疆域最遼闊之地，李大人一人難免分無。鄭大人，衛國公，你二人隨李大人一同前往北境賑災。”

……

朝堂之上挫，晏行失魂落魄回到逸王府。

都這種時候了，晏修還是不肯用他。

爲何與前世種種都對不上？他夢中所作預示，前世大秦多地雪災時，晏修分明同意了他自請賑災的請求，從此他纔沒再過着碌碌無爲的人生。

越想，晏行的臉便愈發灰白。

若說這當中唯一的變數，便是了與北涼的那場戰役，晏修無需備戰，只需應對天災，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在朝堂之上反覆愚弄於他。

而這場變數的因……

是祝思嘉，是救下了北涼公主。

爲何會如此巧合地救下北涼公主？莫非也並非此凡事之人？

晏行手裏抱着的畫卷直接滾落在地，攤開，是卷卷沒有面容的子畫像，他盯着那些畫像，頭痛裂。

久未見過祝思嘉，的五卻無比清晰地出現在眼前，浮現在那一張又一張未完的畫像上。

“晏行，你以爲你是什麼人人都喜歡的香餑餑嗎？若非先帝聖旨讓你我二人婚約加，你以爲，我就想嫁給你這種不折不扣的僞君子嗎！有種你就放開我！”

“什麼風霽月，清微淡遠，公子無雙，高山仰止！你可真是騙過了天下人！你讓我噁心！”

原來他那個結髮之妻是祝思嘉，一直以來被他折磨囚的都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