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地握住扶蘭的手。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的心中所愿，傳達天聽。

后，帶著太醫，匆匆趕。

姑姑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那一關，不愿讓扶蘭看到的彌留，后來，讓人強行抱走了哭泣的扶蘭。

天亮的時候，扶蘭聽宮說，的皇后姑姑走了，走得非常安詳，姿容如生，就仿佛睡了過去似的。

一晃已是十年。

或許，遠不止十年。

那麼多年，竟就如此過去了。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唱歌給姑姑聽的小小孩了。

但那一夜，姑姑對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扶蘭至今想起，歷歷在耳。

然而，姑姑于彌留之際的好祝福，終究還是落空了。

時人有言，長沙國慕氏，每代必出一絕。

無雙貌，偏命運多舛，不得善終。

這，或許就是慕氏的宿命。

……

從庭轉長江，沿江逆水西行，過江陵、峽州、歸州，經東，穿巫山，艱難蜀道之旁，便是夔州，州下有一古縣，據說縣志最早可追溯到本朝開國之初，一支為避禍的前朝謝姓之人，輾轉遷居到此，慢慢繁衍聚居，到了今日，縣里仍多謝姓人家，得名謝縣。

晨曦過一扇有些年頭的蒙了層窗紙的鏤雕著萬字紋的的舊窗，漸漸地，將屋里的景照亮。

謝家祖宅的這間正堂房里，這日，謝母沈氏像往日那樣，盤膝坐在床邊，等著兒婦慕扶蘭來給自己請早安，再替自己穿鞋，梳頭，新的一天，也就開始了。

慕氏是三年前過世的長沙王的王，今長沙王的王妹。

嫁到夫家，不論原本份高低，早晚問安，自是必要，此為兒媳對婆母的人倫孝道。

但日日親手替婆婆穿鞋梳頭，以慕氏的份而言，難免有屈尊之嫌。

所以一開始，當新媳婦主服侍自己做這些的時候，沈氏是料想不到的，也有些拘束。

而現在，慕氏過門已有半年多了，溫婉嫻淑，對自己畢恭畢敬，服侍周到，渾上下，竟不見半點王的架子，謝母也就從一開始的束手束腳，變得漸漸習以為常，乃至理所當然。

沈氏習慣早起，新媳婦也跟著，日日天不亮起，卯時中，必已等在堂屋外。眼見今日已經過了點，還不見慕氏現，東廂新房那邊，那個跟著新媳婦過來服侍的慕媽媽，不過也只派了個丫頭來，說夫人今早起略晚，先向老夫人告個罪，等下就來問安，心里，未免不舒服起來，眉頭漸漸地蹙起。

一旁那個早幾年前就從戚家過來伺候的侍秋——本名秋蘭的，有幾分姿，為避諱主母之名，改為秋，察言觀，小聲嘀咕了起來：“老夫人，不是奴婢多，夫人雖說是長沙國嫁來的，可今非昔比。三年前，剛定親那會兒，長沙國也還算行。但自打老長沙王沒了，長沙國是一年不如一年。咱們家的爺，這幾年卻平步青云。就說年初，娶的時候，就已被朝廷封為河西節度使了。奴婢聽說啊，連當今的劉后，見了咱們家爺，都要笑臉相對，說上幾句好話籠絡呢。等爺這次平叛得勝，加進爵，想必更是不了的。”

謝母臉上出笑容。

“老夫人，您對夫人是視若己出，心疼遠嫁不容易，比親閨還親。嫁來這邊，這才幾天，眼睛里卻已沒了老夫人。讓老夫人一頓好等！”

的舌尖抵著上顎，靈巧地拍擊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嘖”的一聲。

“奴婢只知兒媳服侍婆母是天經地義，還是頭回見到仗著娘家，要婆母等兒媳臉的。”

沈氏面上的笑容消失了，臉變得有點不悅，道：“你去那邊看看，到底怎麼了。日頭都曬后脊梁了，莫非還沒起？”

秋脆生生地應了，蓮步如飛，穿過游廊，很快來到東廂。

謝家的祖上，是前朝遷居至此的那支謝姓人家的直系后裔。高祖之時，還是地方豪強，說良田萬頃，幾乎占了謝縣一半的土地，也是毫不夸張。這座祖宅，當年也曾是全縣最為氣派的宅邸之一。但后來，曾祖嗜賭，謝家開始落敗。到了謝長庚的父親之時，謝父已淪為縣里的驛丞，靠著微薄俸祿，養家糊口。在謝長庚十四歲犯事離家后，謝家祖宅更是一度荒了下去。直到前幾年，謝家重新起勢，沈氏搬了回來，房子才加以修葺。而這邊的東廂，在謝長庚年初娶慕氏時，又重新修過。

謝長庚是在初春時節迎娶長沙國慕氏王的。

半年多過去了，如今已是秋日。門窗之上的雙喜紅字雖還著，但經不住風吹日曬，原本的大紅喜已然漸漸褪去，變了慘淡的無力。

“慕媽媽，老夫人一早就起來了，左等又等，不見夫人，打發我來這邊瞧瞧。要是夫人有個頭疼腦熱，媽媽您也和我說一聲，我回去了轉告，也不必老夫人一直空等。”

秋站在通往東廂的游廊拐角，對著正在拍門的慕媽媽說道，語氣聽起來恭謹，實則暗含不敬。

慕媽媽從前是何等之人。

王跋山涉水，履約遠嫁這東苦地，新婚當夜，謝長庚才房，就被朝廷一騎十萬火急的急詔所召，了喜袍，連夜匆匆離家，前去平定江都王之，至今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