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新婚之夜，我是不該撇下你走了，但你也知道，皇命難為，我不由己。上月，我終于回了家，你卻已經走了……”

謝長庚頓了一下，用自己能說的出來的最溫的語氣，繼續說道：“我知道我母親惹你生氣了。關于戚之事，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計較。你若不愿，我怎可能違背你的心意，強行將人接來？何況我本也無此意。你我夫婦，你便是再有不滿，等我回了家，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

慕扶蘭笑了笑，依然沒有接他的話。

屋里一時靜默。

謝長庚出手，略帶薄繭的掌心，便在了探出羅底的一只赤足足背之上。

他緩緩地收手掌，握住了雪白的一只腳丫，輕輕了一下。

“蘭兒……”

他低低地喚小名。

慕扶蘭屈膝，赤足仿佛一條溜的魚兒，一下從他掌心離了出去。

往下拉了拉羅，雙足便被幅遮得實實，再無半分顯。

謝長庚看著的作，目愈發幽深，結微微了一下，收了手，改而抬臂，緩緩掉在發髻里的一支金簪。

滿頭長發，如瀑散落。

他順勢握住了涼的一把青，將半邊子攏自己臂彎，俊臉亦靠了過去，附著耳，低低地道：“蘭兒，別生氣了，這次確實是我對不住你。我剛到家，便立刻來此，就是專程為了接你。明日便隨我回吧。往后，一切都好商量。”

慕扶蘭突然發力，一把將他推開，冷笑，開口說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話。

“謝長庚，你也不照照鏡子？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我就這麼想和你做夫妻？”

謝長庚本就只是虛坐于榻邊，一時不防，竟被雙掌給推得跌下了人榻，模樣未免狼狽。

他慢慢地抬起頭，見轉過臉來，雙目正睥睨著自己。

一張玉面，顛倒眾生，吹灰不費。

第9章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

謝長庚的臉有點難看，但不過片刻功夫，便恢復如常。

他起，整理了下衫。

這一回，他沒再坐到榻上去了，但說話的語氣，不見半分惱怒。對方才施加在自己上的肆意冒犯的舉，看起來竟毫不介意。

“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他說。

“你到我謝家的這半年，日日侍奉我的母親，極是辛苦。我母親的初衷，固然是為報故人之恩，但自作主張，意替我納妾，確實不妥。論賢淑達理……”

“謝長庚，你想多了！”

慕扶蘭打斷了他的話，從人榻上爬了下去，赤足趿著擺在榻前地上的一雙刺繡蘭花的致繡鞋，在他的注目之下，走到鏡前，坐到了地氈上的坐榻上。

握著玳瑁梳，對鏡，自顧梳著自己方才被他弄了的一把長發，口中說：“我既不賢淑，也不達理。先前之所以侍奉你的母親，不過是遵從父王從前的教導，想著既嫁過去了，便是再不愿，亦需盡到本分。如此而已。”

謝長庚了背影片刻，走了過去，停在的后，目盯著鏡中那張，說：“慕氏，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隨我回去？”

他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出了這句話，語氣再不復先前的溫和。

慕扶蘭那只握梳的手，停住了。

亦抬眸，看向了鏡中那個站在自己后，雙目正盯著自己的男子。

他開始失去耐心。覺到了這一點。

的邊出笑容。

“謝郎，你心里對我分明極是不滿，方才又何必虛假意？如這般，直接把話說明白了，不是更好嗎？”

謝長庚面無表地看著。

放下梳子，從鏡前站了起來，轉過，面向著。

“你既直接問了，我便也與你直言。我是不會再回你謝家了。當初全是出于父王的意思，我才不得已下嫁于你。如今我已改了主意。”

“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我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謝長庚的面上，掠過一縷微不可察的詫。

他盯著，漸漸地，神變得嚴厲了起來。

“慕氏，容我提醒你一句，婚事乃當初你父王應下的。這幾年間，我自問恪守諾言，無任何背約之。縱然我母親對你有所得罪，但未曾真的事，何況我也向你賠了罪，許了承諾。你兄妹卻出爾反爾，無故毀約，舉止稚，如同兒戲！以為我謝長庚，會任由你兄妹拿不？”

他說完，似乎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目掃了一眼，再次開口之時，語氣又變得緩和了。

“慕氏，你方滿十六吧？年歲小，不懂事，也是有可原。但你父王與你兄長，誰更值得信靠，誰更得長沙國民眾的人心，你心里應當有數。當初訂立婚約之時，你兄長便對我懷有偏見，如今他想必在勸你毀約。但你想，兄長再好，你一個子，難道一輩子都能依靠？”

“你還是聽你父王安排，隨我回去為好。日后，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慕扶蘭著面前這個耐著子哄自己的男子，心中一時無限慨。

倘若不是和他做過夫妻，深知他是何等之人，面對如此郎君，又有哪個子能夠堅定不移，不為所？

搖了搖頭，白耳垂上戴著的一副小巧的霽紅珊瑚耳墜子也跟著晃，在垂落雙肩的發之間，若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