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慕扶蘭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丈夫，是不會因為而停止前行腳步的。

活著，不但是他的累贅，接下來等待的，也將會是無盡的侮辱和摧殘。

唯一的慶幸，便是熙兒終于得到了保護。

相信袁漢鼎會護住熙兒，將他安全地帶回到他父親的邊。

最后的時刻到來之時，別無選擇，唯有自盡。

的尸首，被倒吊在了城頭之上，風吹日曬，晃晃。

三天之后，謝長庚攻下了城，屠城，厚葬慕扶蘭。

第二年，他占領上京，殺了劉后和皇室貴胄。那一天，城門前流出來的，幾乎染紅了半條護城河的水。

新的皇朝，踏著舊王朝的枯骨和膿，就此立基。

大周朝的開國皇帝英明而果決，登基之后，廢藩國，革舊弊，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四海歸附，萬民擁戴。

十年的，彈指而過。

那個冬天，白雪皚皚，京城之中，家家戶戶門纏縞素，為前些日剛剛去世的太后舉哀。

皇帝是個大孝子，早年喪父，據說年微時，曾累太后擔驚怕，如今坐擁天下，自對太后悉心奉養。多年之前，太后不慎中風之后，常年臥病在床，皇帝只要人在宮中，不管多忙，早晚必會親自過去探侍藥，從無間斷，孝心敬行，贏得臣民口稱贊，如今太后去了，喪事自然隆重無比。

停靈大殿之，繼后戚氏披重孝，帶著后宮里的妃子，跪在太后靈前，慟哭到了深夜，力不支，幾暈倒，這才聽勸，被宮人攙扶，回到寢宮歇息。

剛寢宮，還沒來得及坐，皇帝邊的親信曹太監帶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太監走了進來。

曹太監臉上帶笑，說自己來傳陛下的口諭。

戚靈急忙來迎。

曹太監用尖細的嗓音說：“陛下有旨，戚后賢良淑德，侍奉太后多年，深得太后之心。如今太后駕鶴歸西，皇后一并殉葬，到了那邊，再替朕好生侍奉太后，以盡孝心。”

戚靈臉慘白，跪都跪不穩了，當場在地上，直到看到太監取出帶來的繩索，這才如夢初醒，從地上爬了起來，嚷著要去見皇帝，把事問個清楚。

平日對畢恭畢敬的曹太監，此刻神變得森無比，命小太監捉住，道：“陛下去看皇長子殿下了，不會見你。皇后，奴婢下面說的話，全是陛下的話，你聽清楚了，免得做個自以為被冤死的冤死鬼。”

他咳嗽了一聲，模仿著皇帝的口吻，冷冷地道：“戚氏，你以為你兄妹當年對元后做下的事，朕不知？朕早就知道了！不過是看在太后離不了你的份上，容你暫時活于世上罷了。朕讓你做了這麼多年中宮，留你全尸，也算還了你戚家當初對太后的救護之恩。如今太后去了，你還不死，活著做什麼？到下頭再陪老人家便是了！”

戚靈如遭雷劈，起先高聲呼冤，胡撕打著太監，狀如瘋狂，待聽到自己兄長已被革職待斬，戚氏滿門，數百子弟，全部坐連，涕淚滂沱，癱在了地上，不住磕頭，說全是自己的過錯，哀求曹太監，容去找皇帝求。

曹太監一臉冷漠，命小太監手。

兩個太監將戚后按在地上，另兩人拿了白綾，纏在的脖頸之上。

戚后拼命掙扎，雙腳蹬，踢得宮鞋也飛了出去。

世間繁華，萬般富貴，統領著后宮，尊貴無比，是世人口中爭相稱頌的賢后。活得正當滋味，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白天，才剛與當著群臣一道祭奠太后的皇帝，竟會突然翻臉，無至此地步。

從不覺得自己是壞人。多年以來，真心孝順謝母，對原本是姐夫的謝長庚一片癡心，以妾的份委屈了謝家之后，對慕氏也是禮數周到，沒有仗著謝母的寵而對有所不敬。

當年之所以做了那件事，將母子回程的消息悄悄給齊王的人，也不過是出于一時糊涂罷了。

早就懊悔了，從前不但在神明面前懺悔過，為了彌補過錯，這些年，更是做了許多善事。世人提及戚后，誰不是滿懷敬意，口稱頌？

現在，就在已忘記那件事的時候，沒有想到，太后剛去，自己竟也就要隨同殉葬了。

實在不知，皇帝是何時知道那事的。想到這些年來，他不聲，等的就是太后離去的這一天，便不寒而栗，如墜深淵。

誰都有行差踏錯的時候。難道他就沒有殺過人，染過？

不該到這樣的可怕對待。

怎肯就此死去？

但又怎敵得過這些如狼似虎的太監和纏在脖頸上的催命繩索？

的臉孔慢慢地由紅變了紫，雙眼翻白，鼓漲暴凸，瘢點點，舌頭亦從里了出來。

足足半盞茶的功夫過后，幾乎被勒斷脖頸，這才徹底斷了氣，停止徒勞而痛苦的掙扎，被活活勒死在了這座片刻之前還屬于的中宮之中。

殿宇之外，夜空沉沉，北風怒號，雪片狂舞，仿佛有魂靈，在悲泣和震。

那一夜，是如此的寒冷。

那種骨的寒意，直到此刻，仿佛還在向著慕扶蘭侵襲而來，一寸一寸，滲的。

打了個寒噤。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人榻側，那男子的兩道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