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把奪了的箱子，兩只腳仿佛踩了風火，轉眼人群。

周圍的人仿佛見慣不怪，非但不阻，反而怕惹是非似的，急忙朝兩邊散開，等于替那賊讓開了一條道。

孟蘭亭下意識地追了一段路。

賊七拐八拐，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孟蘭亭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追得上了，只能頹然停了下來，在周圍投來的同的目之中不停地息。

后車夫也上來了，搖頭說，自己早就提醒了，怪自己。

孟蘭亭苦笑了下，轉頭看了眼不遠之外那個迅速背過子，假裝正在維持秩序的車站警察，放棄了求助的念頭。

好在剩下的那點錢收藏了。箱子看起來新，里面多是舊服。可惜的，就是弟弟從前寄回來的那疊刊。

原本打算帶過來，就其中一些自己理解模糊的地方去請教周伯父的。

周伯父早年留學德國哥廷大學，師從當代數學名家，回國后，主持了之華大學的數學系，是如今國首屈一指的數學研究和教學大家。

此外，丟了的還有那份庚帖和信。

箱子里唯一值錢的東西，大概也就是那件信了。

不過這個不重要，丟了就丟了。

天還早。既然沒了重手的行李，那點車錢，能省就省。

孟蘭亭不再理會邊那個聒噪不停的車夫，向另個路人打聽到了之華大學的路，轉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第2章

馮恪之掏出懷中的金表，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朝邊那個不知道是玫瑰還是易的漂亮郎丟去幾張鈔票，隨即推開面前的牌，站了起來。

“小九爺，最近難得頭，才一晚上而已，怎麼就要走了?”

對面市長府的黃公子見狀，知他要走，急忙開口挽留。

“下回吧。六點我八姐從南京到上海，我要去車站接。遲了不好。”

“何師長不也駐軍閘北嗎?剛前兩天我還見到他了。太太從南京來，他做先生的不去接，要你這個小舅子去接?莫非他真在外頭弄了個第二組織，和你八姐在鬧離婚……”

通局長林家的公子快，話還沒說完，被邊的人暗暗在桌下踢了一腳，慌忙閉上，卻已是遲了。

馮恪之瞇了瞇眼，依然笑著，卻將里叼著的半支香煙拿下，舉到了林公子的頭頂。

修長的指，彈了下煙。

帶著火星的一塊煙灰，便掉落到了林公子的頭頂上。

高溫立刻烤著頭發，散出一陣焦糊的味道。

七八雙眼睛盯著林家公子那顆徐徐冒著一柱青煙的腦袋，沒人開腔，周圍雀無聲。

林公子被燙得腦門發麻，神痛楚，卻不敢撣掉，任由煙灰灼著自己的頭皮，用求救的目看著邊上的人。

黃公子干咳了一聲，勸道：“狗吐不出象牙，小九爺何必和他一般見識。這回就算了，也是他腦子拎不清了，下回再敢胡說八道，不必小九爺，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馮恪之睨了他一眼，這才慢慢收回香煙，看著林公子手忙腳地拍下煙灰，往頭上澆水，雙手撐著桌沿，微微前傾，居高俯視著對面眾人，不不慢地道：“我八姐夫和我姐好著呢——”

“你們一個一個，都他媽的給我聽清楚了沒?”

他突然加重語氣，眼中出一縷兇。

“是，是，那是自然……”

眾人不住點頭。

馮恪之扯了扯角，算是笑，站直，將煙頭順手掐滅在了桌角上。

門角里站著的侍應急忙取來他的外套，雙手遞上。

馮恪之將服隨意搭在胳膊上，朝著想要起相送的眾人了手，示意不必，轉走出了這間充斥著香水和香煙味道的包房。

當他從大華飯店那道用銅條裝飾的樓梯上走下來時，雖然已經熬了一宿，但除了那雙被煙霧熏出淡淡幾縷的眼睛，在他的上，已經看不到半點徹夜放縱的痕跡了。

他上的西裝非常干凈，線條筆，發蠟可鑒人，發型一不茍，腳上皮鞋，錚亮無比。

門遠遠瞧見他出來了，忙忙地打開玻璃門，面帶微笑，恭敬地等著。等馮恪之走了出去，亦步亦趨地跟在后。

司機老閆今天沒開馮恪之那輛全上海獨一無二、掛著一號車牌、拉風得遠在百米之外也能認得出來、通漆了火紅的勞斯萊斯車，而是一輛普通的黑別克。

他將車停在飯店門口的馬路邊上，門搶著打開后車門。

馮恪之彎腰坐了進去，瞥見皮鞋頭上沾了幾點雪泥，眉心微微一皺。

門眼尖，立刻蹲了下去，掏出一塊雪白的亞麻手帕，賣力地替他拭了起來。了一只，又換一只。將他腳上那雙皮鞋得再次一塵不染之后，方才站了起來。

馮恪之掏出一張鈔票遞了過去，在門鞠躬彎腰的走好聲中，司機開車去火車北站。

“對不住閆叔，八姐嫌我開車嚇人，坐不慣我開的車，才你等了這麼久。”

一關車門，馮恪之就抬起兩條修長的雙，直接架在了前頭的椅上，人也往后靠在寬大的椅背中，半瞇著眼，了個長長的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