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想到，這事竟也被他知曉，只從前忍不發，見他兩道冰冷目投向自己，大驚失，再不敢分辨，慌忙爬了起來，跪泣道：“君上息怒！怪妾一時糊涂犯忌！君上罰妾便是。如何罰，妾之如飴！”

“妾明日便將他所贈之珠jiāo出！”

又道，一時墮淚紛紛，梨花帶雨。

庚敖盯著，微微瞇了瞇眼。

“他既贈你了，何必退回。”

半晌，他淡淡道，眉宇間的那怒意也似漸漸消退。

盧姬一顆心方定了些，拭去淚痕，又爬回到他后，子上他后背，一雙荑也慢慢攀回到他了的腰腹之上。

“君上，不早了，妾服侍你睡下吧……”的聲音帶了點鼻音，又又濃。

“出。”

盧姬一怔，仰臉看他，見他面容冷漠，片刻之前的qíng模樣已dàng然無存，不敢悖逆，咬爬下了榻，匆匆穿回裳，低頭出了寢。

茅公，行至王榻之側，見他閉目仰臥，神索然，遲疑了下，低聲問：“君上，可要另召侍寢？”

庚敖道：“不必，你去歇了吧。”

茅公應是，轉退出，忽聽后聲音又起：“那個秭，如何安置的？”

茅公停下腳步，回頭了他一眼。

他依舊閉目，方才那一句，似不過信口所問。便道：“老奴將暫安置于傳舍一偏院。”

庚敖唔了一聲：“令舍人監察，亦不得慢待。”

茅公應了，再等片刻，未聽他有吩咐，似已睡，便輕手輕腳退出寢。

……

阿玄在傳舍里暫時落腳下來，轉眼便過去了五六日。

這些日，倘外出，無人阻攔。但阿玄也覺察到了，后不遠之，必有一舍人跟隨。

阿玄知這是為了防范逃走。

確實考慮過伺機潛逃，但很快就打消了主意。

就算逃出了丘城，天下之大，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是回狄道尋隗龍。

即便運氣夠好，讓能夠搭上商隊穿越路上的城池和荒野，最后安然抵達目的地，但這邊倘若不放過，又怎可能想不到的去向？

茅公之前qiáng行帶同行的本意，自然是為了給庚敖治他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的頭疼之癥。

此后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倘若沒有意外，應該就是這樣過下去了。

逃走并不現實，只能退而求其次。

隗龍母子，如今就是在這世上所剩的最后親人了。

知道他們一定在掛念自己，就像自己時常掛念他們一樣。

想讓隗龍知道如今已平安抵達了丘，過的很好。

也想知道他們的近況。

阿玄便尋舍人，說了自己的請求，請他轉告茅公。

舍人此前曾得過茅公的吩咐，若這子有事，便去王宮轉告。當日將消息傳了過去。

過了幾天，舍人笑容滿面地來找阿玄，說恰有一批輜重不日發往天水，可為帶信過去。

阿玄大喜。

隗龍從前曾隨阿玄習字，陸續也識了不的字。阿玄便寫了一封告平安書，又想著那邊冬日嚴寒，隗嫫若無冬寒，怕熬不過去這個冬天，便想為捎帶一件寒。

在傳舍里飯食無憂，卻無分文。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面曾用以賄賂坐車的玉玨了。

阿玄拿了出來，翻看了片刻。

想起前幾日外出時，在城西曾見到過商隊的影子。

商隊來自各國，南貨北易，說不定能收了這塊玉玨。

……

丘作穆國國都，至今已逾百年，人口繁衍，如今達數十萬之眾，街道喧鬧，西市因匯聚各國商人，更是熙熙攘攘。

阿玄一路過去，站在角落里觀察了片刻，朝一支cao齊人口音的商隊走去。

齊國商業繁榮，天下綢珠貝，十之七八都經由齊人之手流通，商人見多識廣，或許有看中的，愿意收了這塊玉玨。

阿玄尋到那支商隊的頭領，取出玉玨，遞了上去。

頭領接過，就著日頭照了幾下，道：“我不誆你，你這玉玨，倘若對，價值貴重。如今只得一只，未免失雙，我收了也無大用……”

這東西，阿玄留著不過只是廢，若換錢，也算是盡了其用，道：“我知你所言不差。只是你當也是識貨之人，這玉質地絕，也算罕，何況我不出高價，你收了去，怎就不能盈利？”

那齊人躊躇了下，轉頭看了一眼不遠一個正與人說話的白男子，阿玄稍候，走了過去，恭敬地道：“主人，有一子yù出這枚玉玨，質地上好，可惜不能對，收不收？”

齊翚視線掠過玉玨，起先并不怎麼在意，忽然目定住，取過玉玨，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片刻，終于想了起來。

他此次臨出齊都之前，齊侯曾傳他宮，向他展示來自周王的一封朝書，因他走南行北，見多天下寶，詢問他從前是否見到過朝書中所繪的那面玉玨，知他未曾眼過，又叮囑了一聲，說日后若是見到，便來稟告，因那持玨之人，極有可能便是周室王姬。

周王雖威信漸墮，但還是天下共主，九鼎之尊，地位擺在那里，諸侯能從競求者中娶到王姬，依舊是件臉面金的事。

當時齊翚漫口應了，卻并未上心，漸漸也忘記了此事，片刻前剛看到那面玉玨，只覺眼，接過仔細察看，才終于想了起來，應該就是那日在周王朝書中所見過的那面玉玨。

玉面上的龍雕紋jīng致異常，形狀獨特，以他眼力，絕不至于看錯。

齊翚心里微微波，立刻問道：“人呢？”

頭領指著阿玄：“便是了。”

齊翚看了眼阿玄，朝快步走來。

第16章 jiāo易（捉蟲）

阿玄在原地著。

齊人將玨遞到那個看似家主的白男子手上，男子接過，翻看了片刻，朝走了過來。

他二十七八的年紀，姿容清俊，雙目卻炯炯有神，眼鋒中著gān練。

“此玨為汝所有？”

他面帶微笑地發問，著阿玄，雙目一眨不眨。

阿玄點頭：“是。”

男子道：“是塊好玉，我有意收下。只是……”

他仿佛遲疑了。

“何事，請講無妨。”

男子注視著阿玄：“此玉，確為汝所有？”他重復了一遍最初的問話，隨即解釋：“非我多疑，我既收下，自要清楚來歷。”

阿玄道：“放心，確為我所有……”略一遲疑，又道：“實不相瞞，此玨是我小時隨之，若非不得已，我本也不愿出手。”

男子雙目微微一閃：“有你這話，我便放心了。我收下，價錢幾何？”

阿玄道：“我見你是個慡快人，我也實說，我誠意出手，你若也誠心要，照你的估算，出個價便是。”

男子道：“這玉雖失雙，但質地絕，并非俗。你雖急于手，我卻不能借機打，我愿以一千圜錢易之，如何？”

穆國流通圜錢。阿玄本只計劃換上幾百圜錢，沒想到能易至千錢，自然歡喜，忙向他道謝。

一旁的商隊頭領笑道：“你今日運氣好，遇上了我家主人。主人行商，向來講求誠信仁義，你可知他為何人？”

阿玄看了一眼那男子。

“我家主人，便是人稱夜邑君的……”

“某齊翚，一商人罷了。”

男子打斷了商隊頭領的話。

齊國巨賈齊翚之名，天下幾無人不知，阿玄也聽說過，沒想到竟會在這里遇到，此人又如此年輕，未免驚訝，輕輕啊了一聲，心里方才的那疑慮，也徹底打消了。

難怪對方看中這玉，便愿出一千圜錢。

齊翚仗義疏財，與巨賈之名一同被人并稱。

齊翚面上卻并無半點得，只笑道：“如此便定了！”命商隊頭領點出一千圜錢。

穆國里流通圜錢，以青銅鑄，質地厚重，這數目的圜錢，重達幾十斤。

齊翚看了眼阿玄：“你落腳于何？我著人送你回去，免得萬一路上閃失。”

阿玄正愁自己怎麼扛這堆錢回去，十分激，道：“我暫落腳于傳舍。多謝相助。”

齊翚揚了揚眉：“如此巧，我恰也住傳舍，正好一道回去。”

……

齊翚回到傳舍，收起玉玨，立刻派人出去探聽消息。

他的耳目隨同他的商隊遍布各國，不過數日之后，邑李鰍便將消息遞了回來。

十七年前，息王后生了一個王姬。在王姬出生前的幾個月，西戎進犯瞿國，瞿伯向周天子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