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起，都說了什麼?”梅錦又問。

裴長青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

“是不是哭說自己命苦活著沒盼頭才尋死?是不是還說自己往后不計名分，心甘愿就這樣一輩子跟著你?”

裴長青驚訝：“咦，你怎知道?”話出了口，大約自己也覺不妥，訕訕地忙又辯解道，“我知道昨晚實在是對不住你，只是是我的義妹，總不能我眼睜睜看著尋死不管吧?”

“你去救人，確實沒錯，不應該怪你。”

裴長青仿佛松了口氣，臉上出微微喜：“錦娘，我娘說你通達理，果然說得沒錯。早知道你這樣，昨晚我就跟你說了。”

梅錦微笑道：“那麼你能告訴我，現在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裴長青沉默了片刻，道：“我自然會把當義妹。”

“要是還糾纏著你不放呢?”

“不會了。不會了!”裴長青急忙搖頭，“昨晚我都跟說清楚了!”

梅錦笑了笑，“長青，我下面的話你可能不聽。先不說特意在你娶親的日子要去跳河到底是什麼意圖，我只問你，你是怎麼知道在那里的?”

裴長青道：“我找到了住邊上的一個婆子，婆子跟我說的，讓我去那里找找，說不定能找到……”

“是啊，真是巧!那個婆子說在那里，你一去，果然就在那里。這不算巧，更巧的是，你的義妹，早不跳河晚不跳河，偏偏在你到了喊一聲的時候才跳下去，點掐得可真準。”

裴長青昨晚只顧著把哭得梨花帶雨的白仙送回住，然后自己趕回來，也沒想那麼多。此刻被梅錦這麼一說，呆了一呆，勉強道：“……不是那種人，我知道的……”

“那就當我多心了。”梅錦淡淡道：“長青，你母親對你說我通達理，也對，也不對。我自問并非斤斤計較之人。但凡可以商量的，無論是什麼事，咱們都好說。只是，只有這種男之事，我是個眼睛里不得沙子的人。雖說我昨天才到的你家，對很多況還不了解。但這事兒，長青，你做的不地道。”

裴長青愣住。

“你心里若真喜歡，想一輩子照顧，那麼之前你母親反對時，哪怕你做不到現在娶，至，你也可以拒絕和梅家的親事。只要你自己堅決，你母親也不能拿刀架你脖子上結一門你不想結的親;現在你認了和我的親事，心里卻還想著你義妹，白仙那邊一有個風吹草，你就搖擺不定。你自己想想，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裴長青出愧之。沉默了片刻后，終于道：“那麼你要我怎麼做?”

“如果你想和我好好過日子，從今天開始，就和白仙劃清界限，給些錢也無妨，然后斷絕往來，往后再不要有半點牽扯不清。”梅錦道。

裴長青一愣，立刻道：“我方才已經說了，我早另覓合適的人。沒家人，如今就只有我這個義兄可以依靠。等找到了人，我就以兄長份助出嫁。”

“要是一直找不到想嫁的人呢?你就這樣和往來一輩子?要是哪天又想不開去投河，你又不管不顧地跑過去跳下河撈?”

裴長青臉龐慢慢地漲紅，呼吸漸漸重起來，他抬眼盯了梅錦片刻，突然“騰”的從床邊站了起來，轉快步離去。

☆、第九回

裴長青這一出門，就直到晚間戌時末才回來，臉泛紅，腳步略浮，看起來像是喝了酒。被等的心焦的萬氏拽住問話，隨意搪塞了兩句，最后回到房里，閉上門，看一眼坐在床邊正整理的梅錦，甕聲甕氣地說了句“我回了”，便像昨晚一樣并了兩條長凳一頭倒下去，翻了個朝墻面，片刻后，輕微鼾聲傳來，已經睡了過去。

這里氣候溫暖，且又當盛夏，晚上睡覺自然無須蓋被，但蚊蟲很多。雖然天黑前屋子里熏過，昨晚梅錦也睡在掛了帳子的床上，但今早起來時，胳膊上依然多了幾個紅點，最后在帳子角落里發現只吃得已經肚漲的蚊子。

梅錦把折好的放進柜里，回來看了裴長青一眼，把原本放在床前的那盆挪到蚊香他腳旁的凳子下，自己上床放下帳子，吹了燈也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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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梅錦醒來時，和昨一樣，裴長青已經出去練拳了。早飯后和萬氏收拾完碗筷，洗了服，回到屋里，找到自己那口裝了藥材的箱子。

箱子有點沉，梅錦自己試著挪時，聽到裴長青在后道：“要搬嗎?”扭過頭，見他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正站在門口，便點頭道：“麻煩你幫我一起抬出去。”

“我來就行了。”

裴長青走過來，輕輕松松地橫抱起箱子走了出去，放到院子的一塊空地上。

梅錦跟出去，道謝后打開了箱子。一濃郁的中藥味撲鼻而來。

裴長青搬完箱子后并沒走掉，有點好奇地站在邊上看。打開箱子見里面全是藥材，睜大眼睛：“怎麼全是藥?都是你從京里帶來的?”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臉上出驚訝的表。

“不是。是在路上買的。”梅錦轉到灶房找了幾個空的匾，開始將藥材取出，分門別類地一一攤開。

“你買這麼多藥來干什麼?”裴長青更加好奇了，“我們家又不開藥鋪。”

梅錦蹲在地上整理著藥材，笑道：“經過益州時正好遇到藥市，上岸逛了逛，忍不住就買了些。你看，”梅錦折了一條還沒切的首烏藤指點著給他看，“又長又，表皮紫褐，斷面皮部紫紅，中間依次轉為棕、白，層次分明，嘗起來味道苦中回甘。我好久沒見到這麼好的藥材了，用來養心安神祛風通絡最好不過。”

“你懂這些，會替人看病?”裴長青驚奇地道。

“略懂些。”梅錦微笑。

“太好了!”裴長青高興地道，“我娘這兩年起晚上總睡不好覺，有時還頭痛。我說雇個人回來給洗做飯省得勞，又不讓。你既然能看病，那就給看看。”轉過頭，看見前堂門后有個人影在晃，正是萬氏，高興地嚷道：“娘，錦娘會看病!讓給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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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氏早就知道了昨天新房里發生的事，后來裴長青不聲不響出了門，晚上回來問他，他說出去了遇到朋友被拉去吃酒，賀他新討了媳婦，別的什麼也沒說，萬氏心里埋怨林五娘之余，更擔心兒子和新媳婦之間因為這事兒生出口角，剛才見他倆在院子里，便特意躲在邊上聽，見兩人有說有笑的，仿佛什麼事都沒有，這才松了口氣。又聽兒子自己，高高興興走了過來。

萬氏年紀大了后，大不如前，畏風盜汗，失眠神乏，也看過郎中。只是當地郎中更擅長治跌打外科，會辨證論治的正統中醫卻稀，整個縣城也就縣衙邊的那家回春醫館開了多年，郎中姓金，綽號金大牙，醫還通，但貪財好利，除了收取不菲診金，定還要病人在自家藥鋪里抓藥，稱若去別的藥鋪配了，萬一吃出個好歹，自己概不負責，他賣的藥又比別家要貴上一兩，萬氏去了一趟后，就不肯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