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茸雙目異于常人，哲牙唯恐被人看到惹出是非，很讓出來。裴長青倒和阿茸很投緣，時常會來看。在哲牙父眼中，裴長青便如同再造恩人，對他自是萬分激。

“濮子人兇悍，又沒見識。十年前聽信了驃國人的話作，妄想打到龍城來。如今是老實了，只依舊蠢不可及。天災難免，*不防，居然怪到阿茸頭上，實在是可笑至極!”提及哲牙父的經歷，裴長青顯得還是有點憤憤不平。

錦娘道：“這個忙你幫得對。無知生出恐懼。所謂重瞳不祥，只是寨民不明緣由的無稽之談。事實上，我倒聽說古來不圣人也是天生重瞳。”

裴長青道：“原來這樣啊!我見你知道的多，那就去和我娘說說，讓阿茸到我們家走也好。我娘也怕見到阿茸。阿茸整天一個人關在那間小屋里，哪里也不敢去，怪可憐的。”

梅錦應允了。

兩人走走停停，倒不不覺得累，只是日頭漸漸上升，曬得厲害，梅錦額頭開始沁出一層細汗。

“你熱吧?剛才出門也忘了戴頂斗笠。我給你汗!”裴長青抬手過來，要拿自己袖給汗。

梅錦略擺頭避開，自己了下汗，問道：“回春堂還有多遠?”

裴長青手停在了半空，略一怔，隨即收了回來，倒也沒在意，只指著前頭道：“看到那面挑出來的最大的簾子沒?就那里。”

梅錦順他所指看過去。

街道盡頭確實高高挑出了一副招牌幌子，幌子隨風飄擺，約可以見到上面的金繡字，在一排門臉鋪懸掛出的幌子里顯得十分扎眼。門口仿佛正聚了一堆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怎麼這麼多人?”裴長青也留意到了，嘀咕了一聲。

“去看看就知道了。”梅錦道。

兩人加快腳步趕到了回春堂前，裴長青推開人群進去，這才看清地上躺了個不省人事的中年男子，條瘦弱，上也寒酸，腳上一雙鞋沾滿泥塵，像剛從外地過來的，只是邊又沒有行囊。

“金郎中，看樣子這是中暑了，看他樣子怪可憐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人都送到您這，您就發發善心給看下吧。”一個路人對著站在門口大聲驅趕圍觀路人的金大牙道。

“誰抬來的給我趕抬走!我這里是醫館藥鋪，不是行善堂!一個個拿窮酸苦楚來說事，今我白看病，明我再搭上藥，我全家老小去喝西北風?”金大牙打量了眼剛才說話的路人，頭一歪，“得，您是善心人。那您給躺地上的這位出診金藥費?只要你拿出錢，我立馬就給治。”

剛才那個路人不再開口。金大牙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扯起嗓子喝道：“都給我走開，該干嘛干嘛去，擋住路還不人進出了?”

圍觀路人議論紛紛，漸漸散開了去。

“金大牙，這錢我出了!你給我把人抬進去!”

梅錦來到病人面前，正要人幫忙把他抬到涼地方，忽然聽到裴長青道。

金大牙一怔，看了眼裴長青，認了出來，喲一聲，笑道：“是您呀裴爺。好叻，既然您開口這麼說了，我自然沒道理不救。”

邊上路人忙把那個暈厥男子抬了進去，放到一張地席上。

金大牙挽起袖子，探了探男子鼻息，又搭了下脈，道：“此人正氣虛弱，暑熱穢濁之氣乘虛而，邪熱郁蒸，不得外泄，致正氣進一步耗，清竅被蒙，經氣厥逆，這才壯熱神昏，不省人事。”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還啰里啰嗦什麼，趕救人吧!”裴長青不耐煩地道。

“看我的。”

金大牙忙徒弟拿來自己的針包，人解開那男子上后，用針點刺雙側太，出滴，等了片刻后，見男子沒什麼靜，又往肚臍熱敷，再在上別的幾位扎針放。忙活了好一陣，見那男子非但沒有蘇醒，四肢反而開始無意識地搐，門口圍觀的路人漸漸又低聲議論起來，額頭不開始冒汗。

“金大牙，診金我是包了，但你到底行不行?我可告訴你，要是治不好，我出門就砸爛你家招牌!”裴長青道。

金大牙忙道：“不會啊!《醫心方》記錄臍部熱敷法可治療本癥，又云以頭部太剌治大暑，《針灸逢源》也云，暑乃天之氣，所以中手心經，其脈虛弱，應以人中、中脘、氣海、曲池、治之。從前我也治過中暑的，沒有這樣的啊!”

梅錦見地上男子臉蒼白，汗出氣短，四肢搐得更厲害了，道：“我試試吧。”拿過針包來到病人邊上，蹲了下去，取針先刺水，深刺至齒，繼而針芒向上施以瀉法，再往百百會、委中、十宣、陵，后溪瀉，強度適當加大。

“哎呀，你這子，你到底懂不懂救治之法?百會居顛頂，為百宗之源，醫籍將此列。你這樣魯莽下針，萬一有個好歹，過后可別賴上我!”金大牙見狀，忙出聲阻止。

梅錦沒理會他，凝神持續用針。漸漸地，男子四肢搐停止了下來，留針之時，梅錦回春堂伙計取來艾卷，往氣海、百會施雀啄法灸療，過了一會兒，聽見他□□一聲，慢慢睜開眼睛，終于蘇醒了過來。

裴長青一直在邊上張地看著，見地上男子醒了，不喜形于，門口圍觀的也松了口氣，紛紛道：“醒了，可算是醒了!”

金大牙站在邊上，一臉的尷尬。

梅錦繼續運針片刻，等男子徹底蘇醒后，收了針，讓人端一碗淡鹽水來。

那男子慢慢喝了下去，自覺神恢復了些，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朝梅錦道謝，說自己名劉三，是外地人，要去鈞臺一個銅廠投奔當鑲頭的親戚找事做，沒想到到了這里盤纏被了，又又，加上天熱日曬，竟然就暈了過去。

“我舅舅就是鈞臺的。離這里不遠，也就兩天的路。我借你些盤纏路上吃飯打尖吧。以后方便了你再還我不遲。”裴長青甩了甩手，大方地道。

劉三更是激，哽咽道：“要不是遇到了您二位恩人，我還不知道會怎樣。請恩人我一拜。”說著跪了下去要磕頭，被裴長青扶起，哈哈道：“天下何人不兄弟。今天遇上了也是巧，何足掛齒!”

梅錦見劉三似乎急著要上路，道：“你中暑不輕，雖然醒了，但現在還不宜趕路，找個地方先休息一夜，喝些淡鹽水，不要牛飲，隔半個時辰喝一些便可，等神好些了再上路不遲。”

劉三點頭記下，接過裴長青遞給他的一些錢，再三恩，終于被熱心人扶著出了門檻，找地方歇腳去了。

金大牙自梅錦救醒劉三后就躲到了堂沒再面。梅錦自管問藥堂伙計稱了些川穹，便和裴長青出了回春堂。

☆、第十一回

裴長青興地道：“錦娘，方才大金牙的臉你看到了沒?沒想到你醫這麼高明，竟然過了金大牙!他可是縣里最有名的郎中!”

梅錦微笑道：“不是我醫有多高明，只是這個金郎中死背醫書不知變通而已。他那一套用在輕癥中暑上還行，遇到剛才劉三的況，未免過于保守了。我用針刺水百會用以醒腦通閉，委中泄分熱毒，十宣更有瀉熱治神、調節之功。劉三四肢搐，這是熱極風之像，取筋會陵泉舒筋解痙，而后溪則通于督脈，和大腦相維系，更有熄風鎮驚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