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錦問：“我記得上回你跟我說，哲牙工于打造?我畫的這些東西尺寸小，要求也高，不曉得他能不能打造出來?”

裴長青道：“放心，沒有他打不出來的東西!只是你打這些刀剪做什麼用?

梅錦道：“你也曉得，我是郎中，這些自然是醫用了。哲牙若是能打造，我想請他幫我打一套出來。”

裴長青恍然，又奇道：“這倒見，拿這些能治什麼病?哦，我曉得了!”他一拍自己額頭，“戲文里不是說華佗替關公刮骨療毒，還替曹開顱治頭痛嗎?莫非你也會?”

梅錦微笑道：“我沒華佗那樣的神技，只你猜得大沒錯，大概就是這種用。”

紙上所畫的，除了幾種常用型號的手刀，還有止鉗等一般外科手里可能用得到的。

梅錦之所以想到打造這些，完全是昨夜的那段接生經歷給帶來的。金花最后能順利下死胎，除了自己在旁救助之外，胎位正才是先決條件。倘若胎位不正，即便有了自己的幫助，最大的可能，恐怕到了最后也只會是母子同時喪命。所以宿在苗寨的時候，便萌生出了打造一套手的念頭。

當然清楚目下條件里給病人實施外科手的風險。染、失以及在缺乏助手獨自手過程可能遇到的各種臨時狀況，這些都是必須正視的危險。也沒打算在這里大干一場好展自己遠遠超越了時代的醫療觀念和技，只是出于職業上的習慣，總覺得手頭邊有必要備一套，以應付萬一迫不得已的況。

裴長青出驚嘆之，“這些也是你祖父教你的?他老人家可真厲害。”

梅錦莞爾，點了點頭。

裴長青現在對梅錦的醫已是非常信任了。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當下也不多問，只道：“那我明天陪你去哲牙那里吧。”

梅錦道：“你既在閘房里點了卯，總不好時常跑開。左右我也知道路，我自己去便是。”

裴長青應了。梅錦到桌邊收拾自己畫好的圖稿，屋里便安靜了下來。

這些天來，兩人晚上自然還是分床而睡，只不過裴長青現在沒睡凳子，改為一張拿到屋里來的地席而已，晚上展開，早上起來，便卷起藏到柜子里，所以萬氏一直沒有發覺。

梅錦收拾好圖稿，回頭見裴長青坐著一不，似乎在想什麼，便問：“你有心事?”

裴長青一直想著昨夜被拉去白仙那里的事。早上接回來時，猶豫一番，沒跟說，此刻心里又躊躇了起來，總覺得瞞著有愧，告訴似乎又不妥。正出神，忽聽發問，呆了一呆，慌忙搖頭：“沒什麼!”

梅錦笑了笑，下鞋坐到床沿，放下帳子道：“那就睡吧，不早了。”

裴長青熄了燈，躺到地席上時，睜著眼盯著頭頂瓦那片地方，腦子里一會兒浮出昨夜白仙拉著自己不讓走的楚楚可憐模樣，一會兒想著親這半個月來梅錦的種種，輾轉難眠，許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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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裴長青去了閘房，梅錦告了聲萬氏，帶了些糕點和昨夜自己畫的草圖，找到了哲牙的住。哲牙見來了，十分意外，慌忙停下活計殷勤招待，將讓了進去。

屋里狹窄，線昏暗，哲牙將一條凳子抹了又抹，方請梅錦坐下，帶了些窘迫地道：“我這里實在連落腳的地方也找不出來，茶也沒有，委屈您喝白水。”說著又喊阿茸去燒水。

梅錦阻攔了，讓阿茸坐邊上吃自己帶來的糕點，方對哲牙道：“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哲牙叔，長青說您工于鍛造，我過來，是想請您幫我個忙，看能不能打造出這些工。”說著拿出帶來的標了尺寸的大致圖稿。

哲牙這才定下神，接過圖紙翻了一遍，點頭道：“應該能的。”

梅錦便把要求的細節和功能細細和他說了一遍，哲牙凝神聽后，道：“我曉得了，我會淬煉材料，盡量達到你的要求，一回不行，我再打二回，三回，總能打出趁手的來。”

梅錦和他約好了看樣的日期，留下定金，哲牙死活不收，無奈之下，梅錦只得暫時先收回錢，待起告辭，見阿茸地仰頭著自己，神依依不舍，便道：“哲牙叔，我見你很忙，我在家也是無事，阿茸隨我到家去，晚上再送回來。”

阿茸自小沒玩伴，到這里后，更沒機會出門，最多只在門口玩耍，這打鐵鋪的方寸之地就是每日活的范圍，哲牙疼惜兒，心里也時常愧疚。聽得梅錦開口相邀，起先推辭，后見意態懇切，并非虛的樣子，便應了下來。見兒面歡欣雀躍之，自己心里也十分高興，拿了頂草帽讓阿茸戴了遮住額頭好眼睛不那麼引人注目，又再三叮囑要聽話，這才送出門去。

梅錦帶了阿茸回到家中。萬氏從前也聽裴長青提起過，鐵匠哲牙有這麼一個重瞳兒，覺得不祥，突見梅錦將領回了家，心里有些不自在，等見到阿茸極是乖巧懂事，又聽梅錦說，重瞳不祥是為訛傳，連古來不圣賢也是重瞳，這才沒說什麼。

阿茸在裴家待了一天，梅錦教寫名字，又教了些簡單的字和算數，阿茸十分聰明，記也好，學得很快。到了傍晚，快申時中(六點鐘)，裴長青沒回，怕哲牙擔心，梅錦便自己先送阿茸回去。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開始暗下來了，萬氏只好先和梅錦吃了晚飯，心里泛起嘀咕，懷疑兒子又被張清智給去吃酒了。

到了戌時中，天完全黑了，裴長青依然沒回，也沒什麼口信，不止萬氏，連梅錦也開始擔心起來。

從到了裴家后，除了頭兩天和昨晚之外，裴長青基本都按時回來的，有時即便晚些，也不會超過戌時。且照萬氏的說法，他是個孝子，從前若要晚歸，為萬氏安心，必會人捎個口信的。

再半個時辰后，裴長青依然未歸，也沒什麼消息，萬氏終于忍不住，托那日迎親的堂弟長喜到閘房去看看。裴長喜應了，往閘房去。

☆、第十九回

裴長喜走出沒多遠，看見對面來了五六個縣衙里的衙役，仿佛去鎖拿人的樣子，到了近前，見其中有個相的，那人看到他，丟了個眼過來，故意放緩腳步，等落到后頭了，停下來低聲道：“你堂兄裴長青可在家，若在，趕他逃!”

裴長喜搖了搖頭。

衙役道：“不在更好。他打傷了人，縣要我們連夜來捉拿呢!”說完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裴長喜吃驚，慌忙轉拐側旁一條小巷子飛奔到了裴家，把剛聽來的消息轉述了一遍。

萬氏嚇了一大跳，頓腳道：“好端端的我家長青怎會打傷人?是不是爺們弄錯了?”

“我也不曉得，恰好那幫衙役里有個我的相人，好心跟我說的……”

他話沒說完，外頭院門便傳來啪啪的拍門聲，夾雜了衙役的呼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