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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李東庭歸來，梅錦把早上萬百戶趕過來請求幫忙的事說了。李東庭沉道：“也好，我們再推遲幾天離京。我去安排下。”

梅錦微笑道：“多謝你了。”

李東庭握了握手，旋即轉匆匆出去。

次日傍晚，一直忐忑等著消息的萬百戶被了過去，得知李東庭已經安排好了，今夜就允他天牢見裴長青，萬分激。梅錦親自送他過去，自己留在外頭，目送他被牢頭帶。

萬百戶出來時，雙目通紅，淚流滿面，朝梅錦磕了個頭，哽咽道：“孽障!孽障!他既求死，遂了他心意便是，我就等著替他收尸，也算全了這輩子的舅甥分。只是辜負了李夫人你的一片心意!”說罷掉頭，抹著眼淚腳步蹣跚離去。

天暗將下來，夜漸漸籠罩住了馬車。隨行等了許久，始終沒聽到車里的梅錦下令回去，便試探著上前問了一聲。卻見車門被推開，梅錦探出現，下了馬車后，讓隨行再等片刻，自己提了個籃子，往里而去。見到方才引萬百戶進去的那牢吏，請求再讓自己進去。見對方出猶疑，微笑道：“我只是進去說幾句話就走，不會給你惹來麻煩。”

牢吏知份，略遲疑，便道：“里頭腌臜，小人領夫人進去吧。”

梅錦點了點頭，隨著對方進去，最后來到羈押著裴長青的那間單獨囚室。牢吏打開鎖，梅錦讓他送一盆溫水來，牢吏應了，很快送了過來。

……

裴長青又黑又瘦，頭發凌打結，面上冒出寸長髭，仰面躺在地上的一堆干草上，渾骯臟，變得幾乎讓梅錦無法相認。

他仿佛睡了過去，梅錦進來，他也沒有半點反應，依然閉著眼睛。

梅錦也沒他。只是取了塊帕，蘸水絞干后，來到他邊上，蹲下去，替他去面上沾著的塵泥污，又過雙手，最后要替他腳時，地上的裴長青終于睜開眼睛，回了腳，低聲嘶啞著嚨道：“不敢臟了你的手。李夫人請走吧。”

梅錦將他腳搬了回來，放進水盆里，一邊替他洗著，一邊低聲道：“長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形嗎?”不待他答，自己接道，“那晚你很遲才回，我已經睡了，你進門后，躡手躡腳地躺到了靠墻的一條長凳上。我到此刻還記得清清楚楚，長凳太短，放不下你的，于是你佝著腰。只是即便這樣，小和腳還是掛在外面。然后你又從凳子上爬起來，大約想悄悄看下我的樣子。我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當時應該被我嚇了一大跳，睜大了眼睛……”

“……就是那會兒，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樣子。你的眼睛很明亮，看起來很干凈，讓我印象深刻。我稱贊你時，你有點不自在，出赧的表。長青，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對你生出了親近之。我覺得你就像一塊璞玉，沒有好好雕琢的璞玉。倘若有人能對你善加指引，以后你一定能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長青，我很抱歉，當時作為你妻子的我，并沒有很好地盡到助的職責。”

裴長青依舊一不地躺在地上，雙目定定著頭頂。

的手不斷洗他沾滿干涸泥的腳。漸漸地，皮上的骯臟被洗掉，出幾劃破了的傷口。

梅錦將他腳拿出來，端開水盆，用帕子干水跡后，從籃子里拿出一雙鞋，替他穿了進去。

“我們夫妻一場，我連一雙也沒曾給你過。到現在，雖然你我緣分已絕，但在我心里，依然把你當弟弟般看待。這是我替你做的一雙鞋。上次來見你，原本就帶了過來。只是你不見我，我也只能帶回去。這回我帶它過來。你若不是那麼恨我，那就穿一回吧，算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只是我針線不好，你多擔待些。”

裴長青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只是目中漸漸似有水閃現。

“長青，我知你不在意后名。誠然，后名確是空虛。只是，死有輕于鴻，有重于泰山之分。從前我就一直希，有朝一日當你不再是懵懂年，你會歷練一個頂天立地的真正男人。我到現在還是這樣希。所以我又來到這里，為的就是告訴你這一點。當然，人各有想法。倘若你覺得現在唯死才是獲得解的唯一法子，我也尊重你的意愿。只是我會很失，就像從前，你曾令我一次又一次到失的那樣。”

梅錦慢慢站了起來，注視著地上的裴長青，道：“地上那個籃子里，除了些吃食，還有一份紙筆。我丈夫特意又去求見了皇帝。將才難求，皇帝應允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倘若你愿意活下去，那就拿出紙筆寫下罪書，獄吏會代你轉呈上去。”

“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明日我便回云南了，希日后阿茸再向我問及你時，我能告訴，你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回去看，再給買一包糖糕。”

梅錦說完，轉過掉頭離去。

躺在干草堆上的裴長青肩膀漸漸戰栗，忽然坐了起來，下腳上那雙針腳并不十分齊整的鞋，抓在手上，宛如孩子般地嚎啕大哭起來。哭聲驚了獄吏，匆忙跑過來查看。見狀，嘆了口氣，示意獄卒不必干擾，各自悄悄而去。

梅錦從牢里出來，心微微沉重。走向馬車時，忽然看到一個高大的悉影立在馬車邊上。知道是李東庭來接自己了，心里一暖，快步朝他走去。

李東庭迎而來，接上了馬車，自己也跟著坐了進來。

馬車朝前行去。李東庭覺到手微涼，要自己上外氅給披，梅錦搖頭，自己鉆到了他懷里取暖。

李東庭笑了起來，抱住主投懷送抱的妻子，低聲問道：“事都好了?”

梅錦嗯了聲。

“如此甚好。我們明日便可回去了。孩子們還有我母親想必都在盼著。”

他的懷抱十分溫暖，梅錦在他懷里，一不。

“錦娘，往后有你相伴，我這一生，再無別求了。”

快到驛館時，李東庭忽然湊到耳邊，耳語了一句。

梅錦仰頭，見他一雙漆黑眼眸著自己，點了點頭，臂攬住他脖頸，湊過去輕輕吻了吻他的，道：“我也是。能得你為夫，我這一生，也再無別求。”

李東庭更加地抱住了懷中妻子，心中涌出無限的。

后記一

一個月后，也就是這一年的年底前，李東庭終于攜著妻回到了龍城。

他夫婦城當日，全城民眾夾道相迎，此此景，令李東庭想起自己當年迎娶梅錦時的盛況，除了嘆似箭，更是悟世事變幻。

李府君帶著李東林、阿鹿以及一歲多的阿鹿弟弟在大門外相迎。當夜土司府張燈結彩，合家團圓，是歡聲笑語，人間至至，也不過是如此了。

與此同時，梅錦也得知了關于裴長青的消息。

他在死牢里以己寫下伏罪書，呈到了前。年皇帝赦免其罪，遣至北疆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