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了把淚，云釵晃了晃，上頭綴著的兩顆小珍珠相撞，發出清脆的叮叮當當聲。

“我雖為子，卻也絕不比那些得過且過的男人差，懇請祖母暫緩婚事，就讓我再陪您一段日子吧。”

祖母嘆了一口氣，著那肖似兒的姣好面容，最終遂了的意。

“小姐，別想了，早些歇息吧。”錦瑟小心翼翼地點燃蠟燭，燭火搖曳，照亮了書案上的一方硯臺。

江握著木梳，安靜地梳著長發。

“老夫人也是為您好，小姐您多諒諒。”

“我知道。”江點點頭，“祖母一片苦心，可實在是非我所愿。”

錦瑟忍了忍，沒忍住，家小姐一向有自己的主見，看上去溫似水其實最不好說話。

“小姐，你還記得白日里那位公子嗎？”

“嗯？”

“為什麼不把名姓告訴他呢？我看他生的俊，舉止不凡，想必是個大戶人家的爺。”錦瑟迷不解地問。

“就是子龍孫又如何，我不稀罕。”江付之一笑：“若是見到誰都要自報名姓的話，豈不是人看低？何況我今日請他上船目的是相助，扯上男之未免落俗。”

“小姐心氣高。”錦瑟贊嘆道：“是我考慮不周。不過我依稀記著，今天那位公子俊得呀，和畫里走出來的人似的。”

“長得好看也當不了飯吃。”江親切地錦瑟的小臉，“你長個子不長心眼，單純的和懵懂稚子一樣，別到時候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呢。”

“有你在，我放心的很。”錦瑟吐吐舌頭，飛快地跑開了。

“陳梓兄，你這是掉湖里去了？”松竹書院里，謝思秋捧著陳梓換下來的衫，目瞪口呆。

他比陳梓早幾天學，書院規定兩人同住一室，于是謝思秋等啊，等啊，終于等到了遲來的同窗。

初次見面謝思秋就被陳梓嚇了一跳，他和水里撈出來的落湯似的，渾散發著失意的氣息，給人一種不好相的覺。

“陳梓兄啊。”見垂頭喪氣的陳梓半天沒理他，謝思秋本著友善待人的原則，不泄氣地又追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沒有。”陳梓直地躺在木板床上，雙手枕在腦后。

“是不是在家鄉有心的姑娘？”謝思秋逐步深，“和分別難過了？”

“不是，你想哪去了？”陳梓一骨碌坐起來，“我今天不慎掉進湖，幸得一位姑娘搭救。萍水相逢難以忘懷罷了。”

“噢。”謝思秋拖長音調，“所以不還是上的困擾。”

陳梓無言以對。

“聽我和你說。”謝思秋神兮兮地湊近，“你可知松竹書院是君越先生一手創辦的？聽聞他有個妹妹常在書院，和學生一道讀書寫字，可惜礙于陳規舊矩不了學。”

“你消息倒靈通。”陳梓詫異道。謝思秋只比他早來三天，卻能將書院里里外外的事探聽得一清二楚。

“過獎過獎，在下行走江湖，沒有點技藝傍怎麼行？”謝思秋洋洋得意道：“我初學時遠遠地見那姑娘在書房里研墨，氣質清冷，容貌出眾，若不是先生管的嚴，真想和搭上一兩句話呢。”

陳梓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談及志向時，謝思秋說他以后要繼承家業做儒商，達則兼濟天下，樂善好施。

“商人不可朝為，這是我爹的心病，他盼著我去考科舉宗耀祖。”謝思秋不以為然道：“經商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富甲一方乃我畢生所求。”

“你呢？陳梓，你以后想做什麼？”

“我……”陳梓罕見地卡了殼，流出一迷茫，“我不知道。”

他是武將后代，爺爺是執掌兵權的護國將軍，父親在邊關鎮守疆界，先輩之中，戰死沙場者比比皆是。按理說，他之后也會步上祖輩的老路，要麼埋骨青山，要麼僥幸得歸，反正都不是什麼好結局。

“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謝思秋打了個呵欠，“不早了，睡吧。”

一彎明月倒映在波粼粼的湖面中，夜深寒重。

陳梓失眠了一整晚，他著小窗外如鉤的月，懸掛在寒氣籠罩的山巒上。

父親臨走前教導他不要逃避責任，貪生怕死，可是為國捐軀這種大任，落在一個年的肩膀上，不免太沉重了些。

江起的很早，面略憔悴，眼下還有昨晚哭過的痕跡。

“小姐今日要去書院嗎？”錦瑟拿了煮的蛋給消腫，“要不緩一天，咱們歇歇。”

“不。”江搖搖頭，“祖母好不容易同意我繼續去書院，你去取點脂幫我蓋蓋，別讓表哥看出什麼來。”

挑了一只素雅的月白發釵，綰起三千青，著湖藍輕衫，簡單拾掇后就出了門。

林君越搖著紙扇，立在堂前的垂柳下，自一段風流，見江出來立即迎上去。

“祖母為難你了嗎？”他關心地問道：“我昨天被急召府聆聽祖母教導，料想到你也多半躲不過這一茬。”

“你被訓了？”

“何止。”林君越苦笑道：“估計是覺得我帶壞了你，上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斥責。什麼不該教你念書，罔顧小妹名聲，說的我面紅耳赤，半天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