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下）

不算太蠢？

深吸一口氣，右肋傳來鑽心的一陣痛，心裡有火竄出。

那匹小的棗紅宮馬先前像發瘋了似的狂奔竄，一路將帶到箭陣當中，又將狠狠甩下馬背，沒當場斃命已算上天眷顧，就算是他出手將從馬蹄下救出來，可他憑什麼怒，又憑什麼這樣說？

腰腹一陣陣地疼，直不起子，只能伏在他鞍前，由他摟了一路往寶津樓奔去。

後蹄跡遠遠沒黃沙之中，那邊已是全然炸開了鍋，肇事宮馬已被人收服送走，諸軍將校及們皆是又驚又駭，一想到方才孟廷輝差點在此喪命，就是陣陣後怕。

秋風乍起，許是他策馬太快，令覺得渾都被風吹得冷了，頭上的弁早已不知掉到哪裡去了，一頭長髮撲簌簌地甩下來，在馬一側輕輕啊的。

顛簸中，只覺全上下的骨頭都在疼，可他卻不懂憐香惜玉，箍在腰間的大掌如鐵鉗一般，像要碎的每一寸骨。

費力抬眸朝前去，就見馬兒一路從寶津樓下的橫門穿過，而他竟不似要勒停的模樣，仍是猛甩馬鞭，策馬朝北面奔去。

樹愈多林愈，蹄下寬徑碎石鋪就，一眼不見頭，不知是要延到何去。

終是忍不住，開口問他道：「殿下這是要去哪裡？」

他的手掌移上去，按了按下肋骨，聽見吃痛驚，才冷聲冷語道：「我自生來至今，還沒見過騎馬能把自己跌這樣的人。」

閉眼，心底氣極。

他話中的濃濃諷意便是傻子也聽得出，可卻不知他到底緣何怒，更惱自己竟會因他簡簡單單兩句話而心頭起火。

隔了好半晌，覺出馬速漸減，才不鹹不淡地開口道：「殿下何許人也，殿下旁的人又豈是臣能比的？臣不敢自比文武雙全雄才偉略的皇上，更不如才貌出眾騎湛的沈大人，殿下沒見過像臣這麼蠢的人，倒也不奇怪。」

他猛地一收馬韁，將攬懷中，涼聲道：「你是不知好歹還是膽大包天？皇上也是你能議論的！」

僵著，聲音淡下去，「臣沒有議論皇上。」

他看疼的連都在發抖，卻還在死撐犟，不由擰眉，鬆手放開，低籲馬兒兜了半圈，到一矮廊前才停下，一邊翻下馬一邊道：「從頭到尾都只顧盯著男人看，自是騎不穩馬，這次沒被摔死是你命大。」

愕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盯著男人看？

幾時從頭到尾都只顧盯著男人看了？

就算是盯著男人看，又和被馬兒摔傷有什麼關係？

他立於馬下，抬眼正對上疑的目，高壯的戰馬正垂首噴息，的子乎乎地伏在那馬背之上，上那濃洌的絳同馬兒猛的黑亮髮混在一起，竟讓他看著看著，呼吸有些沉濁起來。

可一想到剛才的險境，他就又皺起眉。

瘋了似的馭馬衝進將校們比賽騎的柳靶之中，卻不知冷箭無眼，沒當場中便已算天眷。

他看著那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大驚不說，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救，可非但不恩戴德，反倒出一副生氣委屈的模樣，他如何得下火來？

見他如劍一般地在地上，也不，不知他心裡面在想什麼，只得蹙眉，自己掙扎著下馬，可是才一，便疼的直吸氣。

他眼角微，沒再開口，只是飛快地手接住，力道甚輕，托著的腰讓下了馬，然後打橫一抱，將箍在懷中往前面的矮廊裡面走去。

愈發愕然起來，不解他這忽起忽落的脾氣，可鼻間滿是他上的塵汗之味，抬眼就見他俊的側臉，心口瞬時沒出息地塌了一塊。

他步子極大，繞過矮廊，直裡面廳。

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大著膽子往他懷裡偎了偎，用餘瞥他，見他沒甚麼反應，便又理所當然地把臉上了他前梆梆的冷甲。

這一雙手臂長而結實，將穩穩地抱在懷裡；這一個男人頂天立地，救了一次又一次。

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夜，那個年的那一雙手臂那一個懷抱，溫暖了整整十年。

眼眶忽然有些潤。

可還未等多思，前方便傳來了人聲——

「殿下這是……」

他的步子微頓，卻又繼續向前走去，大步繞過說話之人，低聲吩咐道：「去傳狄念，讓他把方才在寶津樓前失控的那匹馬牽來讓我看看。」

急忙扭頭去看後面，就見沈知書一雙眼亮得懾人，滿面都是曖昧的笑意，聽他支吾地應了下來，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行去。

他突然低眼看。

不防，竟好像被他看了心事似的，臉驀然紅了。

後卻又響起沈知書遙遙傳來的聲音：「殿下，臣想明白了……殿下這莫不是英雄救？」

看出他的眼角明顯地一搐。

再回頭去看，沈知書已然跑得沒了人影兒。

他的手臂頓時變得僵僵的，然後猛地站住，將整個人放了下來，微：「能走就自己走。」

一挨地，左踝便是劇痛，連站也站不穩，可心中到底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便咬了不吭氣，半晌才開口道：「臣雖不善騎，可也不會蠢到三心二意連馬都勒不住，只怕是那匹宮馬有問題。」

他揚眉，語氣冷戾：「你倒果真是不蠢。」看著那不敢挨地的左腳，他臉又變，「腳也傷了？」

無視他那不善的口氣，淡定地點頭，一副無論如何都沒法兒再向前走了的樣子。

卻不料他忽然蹲下來，探手握住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