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傷（中）

一別四個月，他數次夜裡鎖院著人擬詔，卻沒有一次機會能夠見他一面；今日騎大典，他芒萬丈，眾人矚目，只覺得自己低渺得如同他坐騎下的黃土沙塵一般。

用盡全力，不過是想要能夠離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他可知曉這一切？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高昂的馬兒嘶鳴聲，伴著男子低狠的籲喝聲，一路傳二人耳中。

他抬手，指向殿一角的榻，「坐。」

聲音直低到地上去，沉啞不已，就只這一個字，可卻聽出了十重音，就見他闊步朝外走去，薄甲發亮。

便乖乖地挪過去，偎榻上。

墊上有宮中特殊的香味，同他上所用香料的味道一模一樣，鼻，令不由自主地全都放鬆下來。

的目朝窗外探去，就見他朝廊外遠立著的一人一馬走去，那人正是狄念，而那馬分明就是那匹癲狂竄將摔下馬背的矮小棗紅宮馬。

他轉了個彎，狄念便牽了馬跟他往後面行去，二人一馬漸漸走出了的視線範圍，就好像他知道會在此張，特意不看見似的。

定定地坐了一會兒，輕輕轉，打量這殿什。

先前隔了長幔輕紗，在外看不甚清，只見有這榻立在一角，卻不知那牆邊還擺了數樣什。

其中一個方形大盤甚是醒目，裡面用黑沙築就，形狀奇特，足有三四寸深，上面還零零地著些異標記。

不有些好奇，見窗外並無人影，便又掙扎著起，走到那方盤前面細細打量起來。

外面已不似先前那麼火烈，微風穿樹而過，甚是涼爽。

狄念卷了馬韁在指上，一副微微不安的模樣，幾次張開言，卻終是沒有吭聲，只等英寡發話。

英寡負手而立，臉黑得嚇人，盯著那馬兒看了好半天，手順著馬兒紅鬃慢慢了幾下，才開口：「此馬果真不是騸馬？」

狄念點頭，「殿下未著延之來同臣說的時候，臣就已經收馬驗明過了。按理說大之中宮監司馬皆是騸馬，而送來騎大典上供們打彩球子的宮馬更是需選溫順的騸馬，可這匹馬卻不知為何混了進來，又偏偏被孟大人選中了。」

那馬兒在他掌下不安地昂脖抖鬃，又狠狠尥了幾下蹄，一副道地好鬥狠的模樣兒。

這這馬眼，這一副馬骨如此健碩，雖還未完全長大，可卻能看出是良駒一匹，分明是軍中戰馬的上佳之選，怎會被宮監司馬的吏誤打誤撞地送來北苑的騎大典上？

……可這果真只是個誤會和巧合麼？

大宮馬挑選餵養出廄何等森嚴，又豈是能隨隨便便就矇混過關的。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了馬鬃，冷冷道：「此事可曾告訴過旁人？」

狄念搖頭，「臣只說是這馬兒一時驚，而殿下想要試騎一下，便將馬兒領過來了。」

英寡想了想，皺眉道：「也好，這匹馬先留在此，就說我要了。」他手攬過馬韁，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這馬，「也算是匹好馬。此事莫要傳出去，你且先回寶津樓前，同諸軍將校就說我今日已倦，不能再奉陪了。」

狄念點頭，走時卻又停下，眼神猶疑，「殿下……」

他抬眼，「嗯？」

狄念猶豫了片刻，才道：「殿下要延之去青州的事……」

他不語，手卻慢慢鬆了馬韁。

狄念又道：「殿下要是果真考慮好了，不如把臣也調去青州大營那邊，好歹與延之也能有個照應。」

英寡垂眸，低聲慢道：「一個延之去青州就已經讓朝中上下熱鬧不已，若是讓你同去青州大營，那些老臣們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想幹什麼了。」

狄念想了想，苦笑道：「可是延之那子，若是一人去了青州，殿下也不想想他能……」

他目微凜，直掃過去，打斷道：「你卻不想想你是什麼份，只要皇上還在位一日，可會讓你去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