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得寧正在邸店里等段瑾珂，見公子和魏林歸來，迎上去道：“公子回來了。”

邸店里已備好草料糧秣，更換了健馬良馱，眾人在涼州休養一日，打算次日啟程，翻過烏鞘嶺，取道蘭州東渡黃河。

烏鞘嶺披云裹霧，群山迤邐相連，山頂巍峨積雪，最西大山高聳天際，隔斷天路，眾人氈裘帽皮靴裹得嚴嚴實實，猶覺寒氣砭骨，遍栗。

本是寒山，又兼風雪，舉目皆是白茫茫，眾人驅馬深山中，只見霰雪彌漫，罡風骨，眾人悶頭，只覺寸步難行。

山中道路凍起冰棱，行路緩慢，足足一日才行了五十余里，雪越下越大，風攪雪片撲打在上，吹的人不過氣來，那雪片吹在上若黏住一般，起先眾人還手拂雪，走過一段后只管手，任裳凍的邦邦。

逆風頂雪行了數里，眾人皆是苦不堪言，耳邊風聲刮在冰石上，嗤嗤的嘈雜聲刮著耳，遙遙的不遠，聽得遠一陣馬嘶。

只見大雪飛舞中，影影綽綽數十匹野馬撒蹄奔跑，鬃飄揚，挨著商隊飛馳而過，轉瞬沒在風雪中。

“是祁連山的天馬啊。”眾人喟嘆.

李渭下是匹不起眼的灰馬，此時搖尾低嘶一聲，被李渭噓的牽住安：“追雷，等回來再放你山跑跑...”

山中幾日實在難捱，待到烏鞘嶺南的城驛，眾人才稍稍松了口氣。驛站里，正遇見從東而來的流馬車，車上載的是寒節宮里賜往河西諸軍鎮的征。

眾人在此驗過文書，往蘭州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空好好修一修~啊啊啊~

第7章 墨離軍

長安的冬天也常下雪，可沒有河西的雪這樣獷。

雪不知疲倦的下著，小如鹽，大如席苫，被嚴寒骨的朔風纏卷，不由己，連帶嘯，撲簌簌的落下來，沉沉的掩蓋了道路，河流，房屋，行人的影，天地間除了茫茫的白，再也不見其他彩。

李娘子家中，院角那棵枝椏干瘦的棗樹埋進了雪里，柴棚塌了半爿土墻，檐角下倒掛著長冰棱，院里的水井在冰天雪地的騰騰的冒著熱氣。

雪天無事，趙大娘得閑，將火壁燒的暖烘烘的，把耳房的長炕收拾出來，鋪上暖墊羊氈，擺些茶點瓜果，供家里人閑坐。

瞎子巷里都是知知底的老鄰里，上幾輩就在這落了，關系十分融洽，逢年過節，你來我往，東家嫂子討個茶鹽，西家老做八十大壽送塊糖糕來，不得往來嘮嘮，雪天出門不便，家家都閑在屋里，趁著此景，往李家探李娘子，幫襯些零碎活計的人便多了起來。

春天在李家呆了月余，傷病漸漸好了些，李渭把帶回來得那日鄰里婆嬸們都是瞧見的，這些日子來來去去打量過春天幾回，知曉了世由來，見著十分瘦弱的站在屋前，也會熱心上前，牽手細問：“傷可好了些了。”

春天禮數周全，說話卻不多，又是溫的秉，眾人倒是一致心疼孤苦無依。

巷口黃嬸兒年前剛嫁獨生兒，家里只剩老夫妻兩人，最可心年郎們，常來李家串門，握著春天手道：“這樣標致的兒，看著真真心疼。”

嬸子們調笑：“你若喜歡，可正好認了干兒，全了你的心意。”

“我哪有這樣的福氣。”黃嬸兒笑瞇瞇，“這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郎，當有好福報的哩。”

待到天朗雪晴，墻角積雪已有三尺深，云散盡，藍天如同塊碩大的水晶石，天十分冷，長留換上皮靴子厚襖，帶著羊皮小帽，懷中抱著手爐，裹的嚴嚴實實的站在屋檐下。

“阿黃你別躲....過來和我玩。”赫連嘉言拖著黃狗兩條后往后拖，“長留，你下來替我抓住阿黃。”嘉言與長留同歲，但生的比長留高半個腦袋，發發黃，菱眼狹長，眸淺棕，一看就是胡漢通婚所生。

“你別逮阿黃，當心它咬你。”長留皺著鼻子道：“阿黃，你快跑。”

無可躲的阿黃趴在雪地里，一副可憐模樣，嗚嗚的沖小主人吠，兩只前爪在雪上刨著坑，拋了嘉言滿頭碎雪。

“好哇，阿黃你都會打了。”

周懷遠正在井邊清除厚雪，淑兒一大紅襖，端著木盆站在懷遠后，挽起的袖出一截雪白手腕，脆聲道：“懷遠，你倒是歇歇呀。”

懷遠鐵鍬拉著邦邦的雪，回頭抹了抹額上汗珠，笑道：“我不累。”

“真不累？”

“不累。”

“那你冷不冷？”

“不冷。”

后傳來嘉言的嗤笑：“淑兒姐姐，懷遠哥額上都冒汗了，你還問他冷不冷？“他笑得眼兒彎彎，“你問了那麼多次，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你這小孩兒懂什麼。”淑兒兇他，“你再欺負阿黃，我進屋告訴你娘去。”

“我才不怕我娘呢。”嘉言眉弄眼，裝腔學調，“懷遠，你冷不冷，你累不累...”

“你這個小子，欺負阿黃還不夠，還來兌我...”淑兒叉腰咬牙，撲上前去逮嘉言，“好好站住，你可別跑呀。”

院子里嘻嘻哈哈的笑，廚里燒著旺火，裊裊青煙從白雪覆蓋的煙囪口冒出，鍋里燉著羊，濃郁的香飄飄，引人垂涎。

李娘子坐在炕沿，正在納一雙男人的鞋墊子，仙仙扭著屁坐在凳上，從年初開始學紅，學到年尾還是馬虎，小孩子心，聽見外頭靜納了兩針就放下繃子跑出去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