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好生一頓哄完，扯扯皺的袍去找老王妃，見季氏正在母親屋子里抄經書，靖王一想，也罷，省的跑兩說兩遍，當下把自己的心思跟自己妻子和母親說了。

薛夫人進王府沒名沒分，頂著個侍妾的頭銜在荔嘉閣住了三年，現在又生了歲，靖王覺得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想抬舉做側妃。

季氏咬著不肯發聲，老王妃臉氣的鐵青，回了兩字：“不妥。”

靖王知道這事兒難辦，問道：“母親覺得這有何不妥？淼淼娘家兄長是刑部主事薛家，家世最清白不過，再者，淼淼的母親也是知道的，溫賢淑，與世無爭，府里上下人人贊賞，而今孩子又有，人前人后總不好說，靖王長子的親娘是王府的一個侍妾。”

老王妃料著自己兒子這些說辭：“王爺說的句句在理，若是其他人，不待王爺說，我也得這樣吩咐，但是這個薛夫人————大家伙都陪著王爺裝聾作啞————是個什麼樣的份，王爺真當我們都是瞎子聾子麼？”

靖王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薛夫人的份，著實尷尬。

當年靖王奉旨抄檢韋家，正坐鎮大廳清點韋家家私，聞得后院有人喧嘩，道有眷不肯充掖庭為奴，跳湖水自盡，他一時興起過去看了眼，人已救起，還未死，白布遮著人頭臉，下著一條珊瑚綴珠輕羅，那羅被水糟了，漉漉在上，兩條玉筆直修長，下頭出一只掙了鞋的玲瓏天足，玉骨剔，盈手可握，腳趾蜷如貝珠。

私下一打聽，此是京中一個薛姓員的胞妹，早些年就守了寡，依附娘家哥哥過日，后來不知怎的被韋宗看中，搶府中作妾，在后院私藏了兩年，聽說頗得寵。

倒也是奇了，韋宗風流浪，折花無數，卻貪上這年歲不算小的寡婦滋味。靖王心思偏了偏，手段上就有些難看，等嘗過襄王臺春宵滋味，才明白這子的好。

真乃國天香，骨天。

原不過是貪些，靖王初時只想解解饞意，在外養了些時日，不料自此丟不開，食髓知味，最后竟給弄進王府里，弄到書房里當個捧墨的侍奉。

薛夫人進靖王府的時候，王妃季氏和靖王很是鬧了一陣。

靖王抬舉了一個寡婦，這事讓靖王妃在各世家婦面前，不知了多冷嘲熱諷，背后咬碎銀牙。

怎麼著也要將這人打發出去。

季氏出生門第，不屑用那些損招數，只等尋出薛氏出錯將趕出府去，豈料這薛夫人除了婦德有缺，其他樣樣挑不出錯，就如一個鋸的葫蘆，不開花的石頭，不驕不躁，抱拙守樸，進退有禮，加之靖王寵，竟一路讓走到現今，生下王府長子。

第16章 婚事

若論喝酒，駝隊的漢子都是個中翹楚，走馬道上生活艱辛，沙磧陡峰，鹽堿雪地，酷暑寒天來回奔波，燒刀子一壺，比什麼都重要。

懷遠今年十八，比不得他那些叔伯，酒量淺的一杯就倒，年節里遇上駝隊里的人，不得一番猛灌，臉龐喝的紅彤彤，十天半月里頭，看人看景都是重影兒。

正月初六萬事宜，周家娘子穿戴一新，梳頭撲，請了人到家，兩人收拾停當，到吉時才出門。

懷遠心如擂鼓，手足無措的跟在他娘后，一張臉漲的通紅：“娘，你見了淑兒....”

“知道知道...你就坐在家里等娘的消息。”周娘子揣了懷遠庚帖，帶了幾封彩禮，招呼家里幾個孩子，“你們幾個也在家呆著，不許跟來鬧。”

懷遠和淑兒青梅竹馬，彼此早已投意合，眼瞧兩個孩子年歲已至，周娘子打算把心事一了，讓懷遠把淑兒娶進自家門。

方家離的不遠，都是老相識，兩個孩子的誼也是有目共睹，方娘子瞧見周嫂子帶著人進門，心下了然，笑著朝淑兒道：“淑兒，去把你爹出來，家里有貴客登門。”

淑兒俏臉飛霞，從炕上跳下來，嗔道：“娘。”一扭躲進房。

“這丫頭。”方娘子笑道，“沒大沒小，不知禮數，讓嬸兒們見笑了。”

“小孩子子靦腆，怕是看見老這副模樣有些怕生。”婆笑嘻嘻道。

方娘子燒水沏茶，兩家人上炕坐定，方定坤年輕時也跟隨駝隊走商，與懷遠爹虎子亦是生死之，后來跟著鹽商往湟水販鹽，漸漸有了家業，索收手，在甘州城盤下兩間鋪子，做點別的營生。

兩邊都是識，早也默認嫁娶之意，省下婆好大一番口舌，只是做父母的心思，兒在家胡天胡地都不怕，嫁到夫家，怕持家務，又怕婆家給氣，難免有些擔心，語氣上便要抬高幾分。

“懷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輩里頭，大伙最疼的就是他了，虎子走的突然，若是他在天之靈能看見自己兒子家立業，怕也是高興的。”方定坤慢條斯理，“但我家就淑兒這麼一個兒，從小也是寶貝的，孩子也心懂事，從小知冷知熱，太高壽，最稀罕這個重孫兒，本還想在家里多養幾年，討討老人家的歡心....”

“大爺說的是，眼看著孩子們都長大人了，做爹娘的這心里頭,自然是又喜又憂...”

淑兒聽見外屋約話語，臊的連耳子都通紅，悶著頭拱在被子里出神，聽見窗上有輕輕叩聲，推窗一看，原來是懷遠的兩個小弟弟大寶和小寶，笑嘻嘻的躲在窗下，咧著缺門牙的沖輕聲笑：“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