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子空點頭，表示愿意。

“要爬山呢，那小胳膊，哪里爬得上去。得額外多雇轎子，上去了，也指不上什麼。不如別折騰了。”

蘭宜嗓音低，再度駁回。

翠翠停了作：“那就一個人？我不放心。”

“沒事，我和大嫂早上去，下午就回來了。”

蘭宜坐在燈下，昏黃燈勾照出的臉龐廓，與在京城比，的臉明亮了一些，但仍然清瘦，著脆弱的同時，又矛盾地顯出兩分銳利來。

翠翠遲疑了：“看上去是神了不——真的一天就回來了？”

蘭宜肯定點頭。

“那，好罷。”

**

隔天是四月十三，離仰天觀道場還有五日，是蘭宜和紀大嫂約好了出行的日子。

其實楊文煦本可以陪著一道去，他倒也不是不愿意，但蘭宜在姜姨娘來送果盤時提前了口風，于是，睿哥兒的水土不服之癥就又“復發”起來了，蘭宜為自己的祈福固然重要，但求仙拜佛之事終究有些虛無縹緲，子的康健卻迫在眼前，小有波折之后，蘭宜就獨自出門了。

面時，紀大嫂頗為失，以為說不定可以賺到楊文煦一起去的：“妹夫真是，他又不是大夫，留在家里有什麼用。”心氣不順之下又挑剔，“怎麼連個丫頭也舍不得你帶。”

蘭宜半合著眼，并不應答解釋。

紀大嫂不敢說得狠了，一時只好自己住了。

們出門早，太升起時，轎子顛簸著已到了城門口，出城再行了七八里地，就到了仰天山的山腳下。

仰天觀坐落在半山腰上，從山下去，依稀見得濃綠林木里掩映著的宏偉建筑。

這時候日頭已經高高升起了，初夏的灑滿山野，青帷小轎沿著辟出來的一條石階巍巍地往上行，一路散心游玩的，上山進香的，擺攤賣香燭茶水的，都不，織出熙攘畫卷。

“仰天觀是青州最出名最靈驗的道觀了，”山路行得慢，紀大嫂悶在轎子里無聊，把轎簾掀開，又開始說起話來，“等進了觀，大妹你不如順道去碧霞娘娘座下求道生子的靈符，你要是有了，那才是楊家的嫡子長孫，憑那姓姜的賤人再生十個八個，都得往后站。”

蘭宜道：“不用了。”

聲音隔著轎簾傳出去，又輕又冷。

其實不用紀大嫂來給介紹仰天觀的種種，是本地人，還未隨楊文煦進京時，來過觀里，上過香，并且，還喝過那所謂生子“靈符”的符水——味道之古怪稀奇，以兩世為人，事隔這麼多年，都未全然忘懷。

紀大嫂又了個釘子，很是不悅，待要回，忽然一拍大，想起來了，這事在的記憶里沒那麼久，當初正也是陪著蘭宜來的，蘭宜吐得差點下不去山，好容易回去了，到家又病了一場，紀大嫂聽說了去探，吃了還在世的楊太太好一番排揎，話里話外說蘭宜不中用，病秧子人，不臥床，臥又臥不出個蛋來——那時候楊文煦剛中了舉，楊太太揚眉吐氣，把因把姜茹塞給兒子作妾而的一些親家閑氣變本加厲地還了回去，而陸家無力抗衡，只能出蘭宜喝符水這種病急投醫的昏招。

“你那個惡婆婆，幸虧死了，”紀大嫂悻悻地道，“我看就是遭了報應，大妹你在外面不曉得，你公公鬧著要為梅紅贖時，你婆婆就氣得要命，把娘家人都從鄉下拉進城了，有什麼用？梅紅該進門還是進門了，那窯子里出來的人多厲害呀，不過兩三年，就把你婆婆氣死了——嘿，總說咱們家小氣不容人，到自己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大度一點兒呢？！”

蘭宜安靜聽著，沒有隨同附和。在的記憶里，楊太太已經死了兩次了，婆媳再多恩怨，人死燈滅，過去了也罷了。

但還有人活著，并將越活越好，沒遭到該有的報應。

就要做他的報應。

**

臨近山門，過往行人逐漸了起來，原來仰天觀為了預備幾日后的道場，已經不接待普通的香客了，不過像紀大嫂這種能連搶好幾日頭香的大主顧，還是可以破一破例的。

紀大嫂下了轎，率先上前，向立在門里的知客道士說了幾句話，那知客便頷首行禮，退后讓開路來。

轎夫和轎子未被允準，只能留在外面，紀大嫂帶著丫頭和蘭宜往里行去。

觀比之平日要冷清許多，了香火鼎盛的氣象，倒顯出建筑的恢弘玄妙來，紀大嫂常來常往，路途很，路過左殿供奉的碧霞元君時——元君娘娘的道場本在泰山，因傳說有個去病送子的神通，廣天下善男信的崇奉，觀里也專辟了一殿宮，往日迎客時，這里總是最熱鬧的所在。

紀大嫂瞥了眼，不死心地慫恿蘭宜：“大妹，便去燒一炷吧？說不定娘娘見你心誠，愿意顯靈了呢。”

蘭宜仍舊搖頭。

有過死而復生這一遭，對鬼神之說不敢說不信，但的心不會誠。

本不想再求什麼子。

如果還落一樣的窠臼，又何必有這一番際遇。

紀大嫂苦勸不，只得罷了，繼續往前走，到了正殿，這里有道士看守迎客，們在正殿道士的指引下拜了三清，往功德箱里捐了香油錢，燒了三寶香，殿里也有許別的香客，穿戴俱顯富貴，紀大嫂燒完香，避開了他們，沖正殿道士使了個眼，與他來到了大殿門邊的一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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