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水果的趙姨仿佛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趕往遠挪了挪。

林語熙繃著臉扭頭就走，手臂還被周晏京拽著，往回，他老神在在站在那，看像個被拴住腳的小崽一樣徒勞地想甩開他。

林語熙掙了好幾下沒掙，走廊經過的人都側目。

抬起眼瞪他：“你能不要在這裏拉拉扯扯嗎？”

“我隻拉了你，是你自己在扯來扯去。”周晏京不給討價還價的餘地，“先吃飯。吃完放你走。”

“睡了，別進去打擾。”

“那去你們醫院食堂。”

林語熙看著他：“你是怕看到的人不夠多嗎？”

周晏京在抗拒的眼神裏沉默幾秒，把袋子塞到手裏，鬆開了手。

“那你自己去吃。”

林語熙不想再跟他糾纏，拿著走了。

周晏京看著離開的影，穿著總是幹幹淨淨的白大褂，頭發用一隻簡單的黑皮筋束起來，從背後看上去，還能看到修長的脖頸，和白淨的耳朵。

走得幹脆利落，很快消失在走廊轉角。

一次頭都沒有回過。

林語熙拎著袋子回眼科。

袋子上的標識是附近一家五星級飯店，打開，都是吃的菜。

小崔的鼻子聞著味就過來了：“這蟹黃雲吞聞起來好香啊，不知道吃起來怎麽樣。”

林語熙直接把另一套餐遞給：“崔同學，你不用這麽委婉的。”

小崔舉著勺子嘿嘿笑：“姐，你真是我親姐！”

舀了一口雲吞塞進裏，一邊咀嚼一邊發出“嗯~嗯~”滿足的聲音：“太好吃了！”

味道的確很好，雲吞皮薄餡足，金燦燦的蟹黃濃鬱飽滿，湯底也很鮮。

林語熙正吃著，聽見小崔說：“聽說中午有人來找你誒，長得還很帥，誰啊？”

林語熙抬起頭，看見兩隻充滿智慧的眼睛。

小崔炯炯有神道：“我聽護士長說的，看見了。說是一個大帥比，一個好大的帥比……”

說著覺得有點怪，“不對，一個好帥的大……算了。”

“你這腦子。”漫姐忍不住在電腦後麵冒泡，“到底是怎麽考上醫科大的？”

“……一個問路的。”林語熙隨口胡扯。

“問路的大庭廣眾跟你拉手？”小崔嗓門都拔高，“你老實代，他是不是在追你？”

林語熙吃飽了，把餐盒蓋上：“你想多了。財神爺來追我，他都不會追我。”

新的排班表很快張出來，深覺邪門的袁主任沒敢再耍什麽花樣，每個人值班的頻率都非常平均，誰都不偏袒。

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除夕夜那天，是林語熙的班。

對林語熙來說是無所謂的，反正那天不是，也會是別的同事，比起來孤家寡人的，也不需要跟誰團圓，反而更合適。

第二天中午，林語熙剛從門診回來，就看見趙姨提著一個很大的保溫便當袋，正在跟漫姐打聽。

“林語熙林醫生在不在啊？”

漫姐回頭一指：“那不是，正好林醫生回來了。”

趙姨旁邊背著手四觀察的老太太回過頭來：“哎喲，我乖孫回來得剛剛好。”

林語熙坐在食堂，趙姨把保溫袋裏的餐盒一一拿出來，六菜一湯，都還溫熱著。

“有點涼了，快吃吧。老太太說你上班總是顧不上吃飯，特地讓我多做了點，我讓先吃，非要等你下班一塊吃。”

林語熙說：“我下班的時間不準，你別等我了。”

“那不行。”說，“我得跟你一塊吃，才吃得香。”

之後的幾天，每天中午，都來等著林語熙一塊吃飯。

有事沒事就來眼科溜達，偶爾下午趙姨還會來送點下午茶，但林語熙忙起來腳不沾地的，不一定次次都能見到人。

這天晚上，林語熙下班有點晚，去病房看的時候，正好見周晏京周晟安兄弟倆。

周晟安正勸老太太：“醫生說你各項指標已經穩定了，能出院了。”

“我不出。”老太太說，“誰說我穩定了，我一會就高給你看。”

“你耍賴皮呢？”周晏京道，“都好了不回家，賴人家醫院裏幹什麽。”

“我在這住得好好的，回去幹什麽。”老太太氣哼哼，“就這點住院費，你們都不願意給我掏了？”

周晟安一臉無奈。

周晏京嘖了聲：“怎麽，你背著我們在醫院了？還是看上隔壁那個天天來跟你搭訕的老頭了。”

老太太抓起旁邊盤子裏的葡萄丟他：“砸死你個小王八羔子！”

周晏京抬手接住那顆葡萄，放進裏吃了：“小心我爺爺今天晚上來夢裏找你。”

老太太把整個盤子舉了起來。

林語熙剛好走到門口，老太太一秒鍾變臉，笑瞇瞇地問：“吃葡萄不，可甜了。”

林語熙走進去，跟周晟安打了個招呼：“大哥。”

周晟安點了下頭。

周晏京在旁邊酸溜溜地輕哼一聲：“你眼裏就隻看見了一個人？我什麽時候還會了，我怎麽不知道。”

林語熙直接把他當明的，過去接過手裏的盤子，嚐了一顆：“是很甜。”

把盤子放下，又說：“你好了就回家吧，醫院人多混雜，最近流正嚴重，好幾個醫生都染上了。”

林語熙一句頂兄弟倆八句。

趙姨收拾好了東西，老太太乖乖跟周晟安上了車，林語熙揮揮手，看著車開走，轉。

周晏京站在後，夜如濃稠的墨披在他上，他目散漫，好像沒焦點，卻隨著移。

“我送你。”周晏京說。

林語熙一個“不用”隻說了半個，他悠悠瞥一眼：“不讓送我就給老太太打電話，讓親自回來勸你。”

“……你有病吧。”

周晏京：“你說有就有吧。”

他當司機就當吧。

天黑了，林語熙的確有點害怕，尤其是魏斌的事剛剛過去沒多久。

往停車場去的時候，兩人誰也沒說話，周晏京慢慢騰騰地走在後。

快走到車邊時，周晏京視線忽然在某個方向停頓了一下。

與此同時，正站在車旁等候的譚愈也看到了他。

兩個人的目隔著一排車遙遙對上，冬夜蕭索的風掠過樹梢，在靜寂的停車場裏沙沙作響。

林語熙似乎察覺到什麽，正要往那邊轉頭。

“那有隻貓。”周晏京懶洋洋出聲。

林語熙果然被吸引注意，循聲張：“哪裏？”

盯著那片草叢尋找，太黑了，什麽都看不見。

“跑了吧。”

心機深沉的周晏京說話時，已經走到旁，攬過肩，把往車那邊輕輕一帶，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什麽。

他打開車門，讓林語熙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