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越來越張，崔遲適時告退。

原來阿霽怕的不是夜梟，而是魂不散的崔小雪。

荒宅東邊是一片紅柳林，挨著斷垣殘壁。

阿霽用過飯，自行登上高，遙著紅日一點點爬上林梢。

崔遲尋過來，負手站在一邊，神凝重道：“你下一步棋怎麼走，我猜到了，可我不贊同。”

阿霽白他一眼，沒好氣道：“與你何干？”

“這種事傳出來，有損你的清譽。”崔遲正道。

“清譽？”阿霽譏誚道：“時代早變了，你個老古董！”

“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崔遲哼了一聲，轉拂袖而去，“到時候吃了虧，可別找我哭。”

阿霽不以為然道：“我才不會吃虧呢！”

不多時，崔家倆兄弟來向阿霽道別，說是要去接應回師的二哥崔小滿。

阿霽聽到這話，立刻向他們打聽崔小滿的相貌年齡和品行。

看到興致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心頭不覺升起了危機。

兄弟四人中，論形貌氣度，當屬老二最拔尖。

“二哥自是極好的，”崔小雪為難道：“就是太歡迎了，奢延城一半的芳心都系在他上。”他說完便悄悄觀察阿霽。

阿霽面上并無失之，反而愈發好奇，催促道：“那你們快去吧，早點帶他回來。”

因著這句話，阿霽終究也沒能見上崔小滿。

崔旻不疑有他，以為是路上錯過了，急令人沿途去找。

崔小滿是他最得意的兒子，英勇果敢有擔當，且擅長馴馬，通胡語，奢延澤畔不胡人頭目都想招他為婿。

崔旻用他的婚事吊了那波人許多年，原本打算和他們結盟，一起南下吞并慶，可還沒來得及著手準備崔昱就死了。

如今阿霽在他手中，哪里還用得著那個臭萬年的法子？

他看得出來，阿霽對老三和老四沒多大興趣，如今只得寄希于老二。

用過晚食后，崔大寒迫不及待道：“阿耶，喜堂都布置好了，到底何時親啊？”

“您不會是拿我們哥倆開涮，真正屬意的只有二哥吧？”崔小雪怪氣道。

崔旻連忙否認，“為父對你們一視同仁，從無偏私，不要胡說。如今就等公主點頭，你們倆要是能令松口，也不一定非要等小滿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午夜時分，崔旻睡意正濃時，卻被仆從喚醒。

“主人，快醒醒，出大事了，三郎趁夜闖公主閨房，意圖/，被四郎抓了個正著，這會兒公主正哭鬧不休，吵著要上吊……”

崔旻一驚坐起，忙穿好服趕去查看。

此事必有蹊蹺，他耳邊回響起阿霽當日的戲言：我會使手段教他們手足相殘，還要讓你們父子相殺。

他心頭一凜，下意識搖了搖頭，不愿相信阿霽真有此能耐。

阿霽住在正屋，房中雖然只有一個村婦服侍，但東邊有暗衛，西邊有崔遲，外人輕易進不去……

正思忖間，一行人已經到了矮墻外，抬頭就見墻邊蹲伏著幾個黑影，正探頭探腦朝里邊張。

崔旻心頭火起，抬腳踹倒一個，怒喝道：“看什麼看？快滾！”

幾人連忙告饒，灰溜溜回房了。

聽到他的聲音，崔大寒立刻押著衫不整的崔小雪走了出來，義憤填膺道：“阿耶，三哥做出這種禽行徑，您打算如何置？”

“阿耶，我冤枉，我什麼也沒有做……”崔小雪涕淚橫流，撲倒在地磕頭道：“求阿耶明鑒，這是圈套，是公主和大寒設下的圈套。”

“三哥口噴人！”崔大寒氣得直跺腳，“明明是你心生歹念，見公主和我親近，便想先欺辱了，等生米煮飯，就能順理章的做駙馬，別以為這點心思我不知道……”

崔旻臉鐵青，不敢置信地著吵得面紅耳赤的倆兒子。

阿霽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沉默地站在臺階上，崔遲面如寒霜，抱劍陪侍在側，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注在他臉上，等著他下決斷。

自古清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種……

崔旻暗暗咬牙，正懊惱之際，卻聽崔大寒不耐煩地嚷道：“阿耶，您還在猶豫什麼，難道要包庇三哥？”

“閉！”崔旻橫了他一眼，上前兩步深深一揖，先溫言安阿霽，隨后提出想將兄弟倆帶回去審，等明日再給答復。

阿霽嘆了口氣，哀聲道：“為親者諱，父子相，歷來如此。我只是個階下囚，在你們崔家的地盤，哪敢真奢尋求公道？”

說話間淚如雨下，遂掩面奔了回去。

“哎，公主……”崔大寒忍不住喚了一聲，正想跟上去查看，卻被崔旻揪住耳朵扯了回來，低斥道：“吃里外的小畜生！”

“阿耶，”崔大寒呲牙咧道：“我得去看看，萬一公主想不開又……”

“不到你。”崔旻打斷他，百般不愿地向崔遲，拜托他暫時照看阿霽，隨后親自押走了崔小雪。

目送他們離開后，崔遲才轉了回去。

和他預料的一樣，阿霽沒事人似的，正蹲在小榻前查看袁二嫂的傷。

崔遲提過熱水壺，兌了半盆溫水，將棉巾一并拿過去，“洗把臉再睡會，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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