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傍晚，曹敏修就找了過來：“頭兒，不能再用刑了，否則許鶴鳴挨不到秋決。”

許鶴鳴得很，曹敏修把不傷人命的刑用了個遍，愣是沒出半點有用的東西。更讓他覺得詭異的是，一提到核心問題，比如有關晉王和長興教，許鶴鳴就會發瘋。

“大夫怎麼說？”

“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曹敏修兩手一攤，“腦子里的病，自古就是難題。”

陸九萬覺得有點棘手，直覺許鶴鳴很關鍵，如果能從他打開缺口，沒準兒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沒想到這麼一個書生，竟然還是個骨頭。也對，若非有過人之，晉王也不會派他過來坐鎮京師。

“哦，對了，昨晚牢里值夜的獄卒我問了，他們確實提到了‘凈慈寺’的字眼。”曹敏修請示，“這倆人上沒把門的，違規了，您看是打一頓繼續留用，還是重辦？”

也就是說，許鶴鳴知道凈慈寺暴，才對知慧下了毒手。可為什麼呢？知慧只是個小卒子，許鶴鳴犯得著冒著暴的風險去殺他？縱使知慧另有份，許鶴鳴如此行事，豈不是反而引起了白澤衛的懷疑？

除非許鶴鳴、知慧乃至晉王暴，都不如凈慈寺里藏的東西要命。

陸九萬想到了那位薛長老，或許薛長老是認識知慧的，可惜人已經死了。再或許，許鶴鳴防的就是薛長老，但他不知道他之過急了——他原本可以不殺知慧的。

陸九萬憂郁地了太，覺得睜眼都是破事，煩得要死。嘆了口氣：“多事之秋，缺人手，罰俸留用吧！”

曹敏修領命離去，陸九萬獨自坐了會兒，捋了捋案，起往停尸房走去，想去看看王文和的驗尸結果。

路過一敞廳時，里驀然發出大笑，有個年輕百戶一躍跳到桌子上，眉飛舞地炫耀：“你們不知道，那宅子老好了！兩進院落，剛修葺完，房主走得急，還留了不家伙什。雖說都是半新不舊吧，可我不嫌棄啊，洗洗刷刷就能住！”

陸九萬一直想買套屬于自己的宅子，可惜京師價騰貴，相親又花錢，至今都沒能如愿。此刻聽見下屬有了新家，腳步一轉，拐了進去，尋思著要不要招呼大家給他溫鍋。

“關鍵是吧，那宅子之前賣過一次，結果不知哪個傻缺狗大戶了定金爽約。爽約啊！各位，定金不退！”年輕百戶手舞足蹈，“房主著急賣房，我呀撿了個。價廉地段好，我爹娘說了，掏空家底也得買。可死我了！”

陸九萬腳步一頓，想起昨天早上忘記什麼重要事了——一手錢一手房！這臭小子買的該不會是相中的那吧？

陸千戶要進不進地站在外圍，猶豫著要不要翹個班去收房子。

“今兒個高興，大家散值后給我搭把手搬家唄！我做東請喝酒，我新家巷子外就是酒肆和鋪子，還有賣棋炒、桃花燒麥的，特別方便！”

好了，陸九萬確定了，那就是定的宅子！

正旁聽的唐惜福跟著起了個哄，功把下酒菜抬了烤，轉頭瞧見陸九萬神詭異，不由奇道：“頭兒，你怎麼了？”他哪壺不開提壺，“哎，我記得你不是也定了新房？收了沒，要不要哥幾個也過去給你幫幫忙？”

陸九萬目幽怨地看著他。

“哎，你怎麼這眼神？”唐惜福有點不著頭腦，愣了下，他倏忽扭頭向年輕百戶，因為作太快，兩人甚至清楚聽到了“咔吧”聲。他看看小崽子，又看看自家老大，驀地瞪大了眼，俄而，他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指著樂不可支，“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傻缺狗大戶！”

陸九萬狠狠磨了磨牙，出一個堪稱猙獰的笑，用手指點了點他，轉走了。

不知為何，唐禿子總覺得腦門上有點涼颼颼的。

停尸房距離大牢不遠，是個獨立的院落。趙長蒙瞎信八信，非說此地氣重，特地讓人搬了尊關二爺鎮邪，搞得不倫不類，陸九萬每次進都覺得傷眼睛。

白澤衛機多，沒像其他衙門選擇臨時雇仵作，而是直接養了一個有經驗的老仵作。趙長蒙那個雁過拔的，招人的時候開的薪水高，也不嫌棄人家是賤業，進來以后又攛掇著老仵作收徒弟，儼然是開一份薪水，讓人家做兩份工，還得忽悠得人家恩戴德。

陸九萬進門的時候，老仵作正用王文和的尸教弟子：“溺死之人，你得盡快檢驗，耽擱的時間一久，這尸就脹了，不好看出致命傷。你看他這個，肚有水，腹肚微脹，口鼻有泥水和沫，就是淹死的。他要是肚里沒水，口鼻干干凈凈，那這人就是死后才下的水。”

小徒弟年歲不大，拿著一支禿筆趴旁邊筆疾書，頭也不抬地問：“那師父他是自己落水，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從尸上很難瞧出來，不過他……”說著，老仵作一抬頭看見了陸九萬，連忙起行禮，“千戶怎麼親自過來了？”

陸九萬止住他，示意他繼續說。

老仵作轉端過來一個托盤：“這孩子手里攥了這個。”

那是條碧綠的宮绦，只有寸許一段，勉強能瞧出編了盤長結。許是用的線不太結實，尾端有些松散，是以才被王文和扯斷了。

“上沒這裝飾。”老仵作補充道，“現場可能有第二個人。”

換句話說，王文和之死八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仔仔細細查看著這段宮绦，總覺得有幾分眼，及至老仵作去拿王文和落水時穿的服，總算記起來了——王文和木箱里有不五六的線。

如此說來，王文和與兇手至是認識的。

陸九萬確定老仵作這里沒多余信息后，帶著宮绦轉出去，徑自去翻了王文和的，找到了那堆線。

手了，果然是同樣的質。也就是說，他們只要查查王文和都幫誰帶過線，兇手大概就會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