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艷艷，灼人眼目。兩人一時無話，就襯得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格外響亮。

這會街道上沒什麼人，連擺攤的小販都給熱了回去。一行鮮怒馬的人大呼小著疾馳而來，有人上還背著箭囊等，大約是要出城打獵。

陸九萬抬頭看看天，估著這批人是要在郊外過夜。搖搖頭，當個紈绔子弟有時也幸福的。

紈绔子弟？

陸九萬腳步一頓，著逐漸靠近的人馬瞇了瞇眼睛，就在一匹棗紅馬肩而過之時，倏地一躍而起，一把薅下來馬上騎士，將他摜在了地上，喝道：“鬧市馳馬，跟我回白澤衛走一趟！”

雖說陸九萬做了緩沖，白玉京還是給摔得頭暈眼花。在地上躺了好半晌，此倒霉蛋才順著襟上的那只手往上看，旋即綻開驚喜的笑容：“陸千戶！您也在這里呀！是我驚擾到你了麼？”

同行的錦年策馬過來，搖晃著一顆圓乎乎的腦袋嚷嚷：“這里是鬧市不假，可這會兒街上本沒有人啊！”

“孫二虎你給我閉！”白玉京暴喝一聲，轉頭又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陸千戶你別理他，汝侯次子孫逸昭，腦子不太夠用。您說的都對，是我們錯了。”

孫逸昭直不楞登瞅著他，滿腦子都回著好兄弟叛變了。

白玉京如此配合，反倒讓陸九萬無從下手。深吸一口氣，著對方耳朵惡狠狠低喝：“待會兒你就去白澤衛署告我倆，不然我見你一次揍你一頓！”

溫熱氣息噴在耳畔，刺激得白玉京輕輕打了個哆嗦。

說完，陸九萬看都不看他懵然的神，徑自離開了，后是孫逸昭不滿的大呼小。

唐惜福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小聲問：“多事之秋，你惹他做什麼？”

“你不是想找理由不去江南？”陸九萬反問，“有什麼比惹上司更耽誤行程？”

“對哦！”唐惜福反應過來，以拳擊掌，興地贊同，“況且白公爺是人，等拖過這段時間，再請他撤訴就是。”

兩人走到馬前，唐惜福倏地問：“頭兒，你真舍得？”

“什麼？”

“邵越澤啊！他不是你白月麼？”

陸九萬解韁繩的手一頓，幽幽道：“人家是云間雪，山巔月，不是我等凡人能肖想的。”

“萬一呢？萬一他就喜歡你這直爽子呢？”唐惜福不死心地勸，“你看你都相了那麼多次了，也沒個完全滿意的，何不試試邵越澤，左右不差這一次。”

“你不懂。”陸九萬回眸一笑，“白月之所以是白月，是因為凡人不到月，僅能想象。想象出來的人才是最合自個兒心意的。一旦到真實的月，我又該嫌它沒香氣不夠艷了。”

唐惜福噎住了，覺得上司活得未免忒通了，怪不得掰了一個又一個。

后，白玉京在眾人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他忽略掉孫逸昭喋喋不休的抱怨，頭也不回地吩咐一名繃著臉的青小廝：“去查查，陸千戶有什麼向。”

拴馬樁前，陸九萬解下馬韁，環視了下周圍，問：“吳良往哪里走的？”

唐興福回過神來，忙道：“出門往東，不知道。”

陸九萬想了下，白澤衛署位于皇城與正門之間，靠近中軸線的位置，往東是各類衙門，再往東則進了東城。燕京這塊地方，東富西貴，東城多是倉庫和土著富戶，最有排面的當是王府地盤，然而嘉善帝的兄弟就藩多年，皇子們還未出府，那地兒如今暫作為進京皇室子弟的落腳地；西城則匯聚了勛貴百宅第，比如護國公府就坐落在此，并且因為周邊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白玉京想擴個園子都買不到地。

“運氣，去東城看看。”陸九萬翻上馬，“他什麼時候出的門？”

“半個時辰前吧？我沒看到，發現人不在署，便趕過來尋你了。”

“好。他騎馬了麼？”

“沒有。”唐惜福有點跟不上的思路，“老吳不騎馬，人家腳程快。若遇到人多難行的路況，咱騎馬還真不一定比他快。”

這會兒路上人，兩人策馬順著長安大街狂奔，竟是一路無阻，堪堪在東安門附近遇到了往回走的吳良。

陸九萬怕驚吳良，沒敢勒馬，背向行駛幾十步后才緩緩在路邊停下。

“這附近有什麼？”唐惜福靠近，小聲問，“他總不能是進宮吧？”

陸九萬搖搖頭，找了僻靜胡同下馬，用腳掃平地上沙土，隨手撿了枯枝畫出京師草圖：“凈慈寺在城西，咱們是從凈慈寺一路疾馳過來的，約莫用了兩刻鐘，算上你過去通知我的時間，吳良出門差不多有……六刻鐘。”

唐惜福在旁邊蹲下，默算了會，補充：“常人步行，從白澤衛署走到這里差不多要半個時辰，但是老吳僅需三分之二，甚至一半的時間。”

“我看他臉不紅氣不的，明顯輕松。保守估計，按三刻鐘算。”陸九萬點點東安門，問，“你說，他剩下的三刻鐘，是在跟人協商，還是繼續往前走？”

“他要再往前走，還得算上折回來的時間，那符合條件的差不多就是燕京府署附近了。”唐惜福搖頭否定，“從白澤衛到燕京府署，十幾里路呢，快繞城半周了。他再能跑，也不至于步行來回吧？”

“好，那就往回。”陸九萬順著南北向的道路回溯，“也就是說，他在附近做了什麼事，耗掉了這段時間。”

“別告訴我，你想逐一盤查。”唐惜福潑冷水，“老趙現在跟防賊一樣防著咱倆，咱倆一，他肯定知道。”

“讓我想想。”陸九萬仰頭想了下，突然道，“天干燥，東城近來是不是還沒清查火災患？”

“理由不錯，但老趙肯定想得到你要干什麼。”唐惜福不贊同，“他太警醒了。”

陸九萬看看對面巍峨的皇城，起去地圖：“你找個地方坐坐，我去趟東宮。由太子出面，隨便派給哪個衙門，咱們都能跟著查。”

所以說，朝里有人好辦事，該用關系的時候，陸千戶從不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