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汝侯遁空門，請旨由長子孫鴻飛承爵。

八月初九，千秋節，文武百宮恭賀陛下生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帝擲杯為號，金吾衛封鎖皇城，白澤衛披甲執銳而，平涼侯自知勾結晉王謀反之事敗，大笑三聲，當場自戕，余者盡皆束手就擒。

帝去信晉王：“七國之，始于應高；八王之，致使晉亡。你我兄弟，同同源；煮豆燃萁，何苦相煎？今大軍境，弟出倡謀者，吾與弟除過，恩禮如初。汝有妻兒，切莫一念妄，牽累家人。”

八月初十，江侯掛帥出京，攜薛諒，及護國公白玉京、汝侯孫鴻飛等奔赴晉地。

大軍至保定，白玉京與陸九萬匯合，悄然離開了隊伍，日夜兼程趕往榆林。

數日后，陸九萬一刀砍了晉王安進榆林衛的指揮同知，攜皇命要求指揮使梁濟舟率軍平叛。

八月底，朝廷大軍包圍太原，江侯命人反復高聲宣讀嘉善帝書信，晉王拒不開城相見。

同日，遭遇卓力格圖與晉王雙重迫的紅軍糧餉耗盡，大同百姓簞食壺漿，與兵士分食存糧。

當晚，陸正綱護送自江南回京的鄭錢花來到軍營，與陸九萬相見。

鄭錢花風塵仆仆，手臂還了傷，只神瞧著還好。告知陸九萬：“我們追查到江浙銀礦的去向了。”

陸九萬趕忙給倒了杯水，不理解為何那麼著急。

鄭錢花捧著水杯，冷靜了會兒，才接著道：“這批盜挖的銀礦，被運往了西南方向。我們逮住了一個知人，據說隨銀礦一起走的，還有一批匠人。邵史請沿途府協同，請旨追查。”

“匠人？”陸九萬納悶，“他們是要造什麼東西麼？”

“聽說是要鑄一個特別大的銀臺。”鄭錢花是提前跑回來報信的，況并不了解，“唐副千戶讓我趕回來提醒您，說知人是晉地出來的。就怕他們是要興巫蠱之。”

陸九萬左思右想不明白，博學如白玉京也沒遇到過這種況，只得先讓下去休息了。

九月初一，宜破屋、壞垣，由白玉京改良后的火炮轟擊太原八門，震耳聾，接連不斷。

當夜，一婦人由吊籃吊下，求見陸九萬。婦人自稱阿箬，乃長興教圣母心腹。

還有一個名字，秦玉瓏。

燈燭盈盈，秦玉瓏撕去面上偽裝，出了依舊清艷人的面龐。

帶來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晉王母子發生沖突，莊太妃囚了晉王。

“晉王認為陛下顧念親，不會怎麼著他，想要開城投降。但莊太妃說已經忍了一輩子，不會再向仇人低頭。是以，太妃毒倒并囚了晉王。”

陸九萬萬萬沒想到秦玉瓏竟然改頭換面又回到了長興教，言又止：“那你如今……”

秦玉瓏笑了笑，瞧瞧與并肩而立的白玉京，微笑：“令堂若知你如今有了心悅之人，定十分欣。”隨后，解釋道，“陸千戶對奴家之事了解多呢？”

“我知你是孫逸昭與如意的生母，曾與汝侯有段緣，嫁與一秀才后，遭長興教所擄，培養出了替蔣。”

“這差不多就是奴家前半生了。”秦玉瓏微微頷首，“奴家為了自己的兒，卻坑了別人家的兒，可謂作惡多端。后來是令堂悄悄告知了如意早已被賣的事實，并暫時熏瞎了奴家的雙眼，以此讓看守失了警惕。”

陸九萬怔了怔，竟有幾分近鄉怯：“那，我娘……”

“便是如今的長興教圣母知春。”秦玉瓏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并非惡人，只是想更改無數可憐子的宿命。”

從秦玉瓏里，陸九萬知道了幾段顛覆了所有人認知的舊事。

“事該從哪里開始說呢？”秦玉瓏想了想，嘆息，“便從莊太妃與鎮國公主的恩怨說起吧！”

世人皆知鎮國公主出煉石族，卻無人知曉，存在無數歲月的煉石族其實是鎮國公主親手所滅。

除了后來參加紅軍的那些子，無論男老，悉數遭遇屠殺，一個不剩，全部隨著一把沖天大火化為灰燼了。

煉石族歷來與世隔絕，以各種神奇能力自傲。這些能力，有的是讀心，有的是預知吉兇，每隔兩三百年變換一次，時期的黑妹曾經也好奇過，探究過，及至遭遇了危機。

黑妹五歲那年，族里的圣失去了作用。接著，前后十年出生的孩子都被打上了不祥的烙印，在族人歧視欺凌里長大。撐不住的便再沒出現在人前，撐下來的也多如同行尸走。

黑妹不理解，一直嘗試反抗，卻一次次被打倒，被辱罵為災星，淪為了奴隸。

黑妹十五歲那年，族長的兒花瑤了神，將在族祭上祈求上天重新賜下圣。

那一年，不祥之們的日子終于好轉，卻也沒好到哪里去，大約是從畜生過的日子，上升為半個人所過的日子。們終日喝晨，吃素食，穿著整潔的麻，跟著大祭司念著們聽不懂的經文，簡直比苦行僧還苦。

如此過了一年，終于到了大祭司所說的吉日。

僅剩三十名的子們，一人喝了一碗水，換上了干凈新，被發跣足，被攆上了高聳云的祭臺。

這批子有的二十出頭，有的還是個孩子，只是無一例外，都還未經歷過男之事。

黑妹環視了下周遭環境，忽然生出了一慌。

祭臺由木石支撐，最上方的平臺是銀鑄的，繪制了大量奇異紋路。此臺位于一環形山邊緣。下方那個幽深巨大的坑，據說是當年天降圣砸出來的。

煉石族的小孩都來此過坑邊，黑妹小時候還奇怪這圣到底有多大。

如今著坑底麻麻的奇異石頭，再瞧瞧平臺周圍頭纏紅布，手提大刀的壯漢，著越來越酸的四肢，心臟砰砰跳，大約明白所謂的族祭究竟是什麼了。

族祭開始，渾銀飾叮當作響的花瑤赤足步上祭臺，在鼓樂里翩翩起舞。

黑妹以為花瑤跟們一樣是祭品，不想看著麗的孩子失去生命，于是力爬起來，放聲大喊：“快跑啊！他們要殺死咱們——”

昏昏睡的祭品們醒了過來，一腳踏錯的花瑤憤怒地瞪向黑妹。

黑妹拉起最近的姐妹，掙扎著往下跑：“是真的！你沒看見他們手里的刀麼？你不是族長的兒麼，快喊族長救你啊！”

出乎意料的是，花瑤停止了跳舞，轉頭沖著大祭司笑了下，語氣溫：“您不是說，們站不起來，不會打擾我麼？”

大祭司眉頭微蹙，轉頭吩咐弟子：“看來藥量不夠，再給一碗。”

黑妹愣了，一寒意從腳底板沖上來，陡然意識到犯了一個致命錯誤——把敵人當同伴，打草驚蛇了。

這要命的對話驚呆了一眾孩子們，們互相攙扶著爬起來，蜂擁著往下沖，試圖離開祭臺。

祭臺下依然載歌載舞，大祭司冰冷無的大喝回在平臺上：“不要耽擱了時辰，手！”

鼓樂重新響了起來，花瑤在大祭司的守護下繼續起舞。

白刃紛紛，祭品的哀嚎響徹祭臺，一個接一個劃著弧線墜落深坑，似折翅的蝴蝶，無所依托。

黑妹趴在冰冷的銀臺上，慌地躲避著刀鋒，實在沒力氣跑過長長的木質臺階，姑娘咬咬牙，滾了下去！

死不死的，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