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不敢看溫鈺一家子，他低著頭，沖溫鈺一家子叩首。

「李老九是我表哥，自打三年前，老家鬧飢荒，我就跟著他。我膽子小，人也傻，表哥腦子靈活，總能想辦法找到吃的。」

「三年來，我跟著表哥，過、搶過、騙過……很多個晚上，我睡不著，我害怕……直到遇見馬大人，又遇見鈺哥一家子……」

「我覺得，那種狗，打家劫舍的日子，可以到頭兒了！我看到黎明前的曙了……我真的不想再幹壞事了！」

「李老九計劃搶走玥兒的寶珠，獻給皇上、國師，換取高厚祿的時候……我心裏特別不踏實……後來他失敗了，我才鬆了一口氣。但沒想到，倆兄弟也瘋了……」

「他我說謊，我陷害鈺哥，我……我不願意！我再也不想跟著他了！你們說我是沒良心也好，我是孬種也好……」

三兒說著，用袖子抹了把眼淚。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反正，我就是這樣的人！表哥，對不住，我會忘了你！忘了你教過我的那些話，我以後只想追隨著鈺哥。我想為我做過的壞事贖罪！」

他又看了李老九一眼，繼而，轉開了視線。

他仰頭看著江業，「親戚一場，我想替他求個……」

三兒似乎是不敢看溫鈺一家子，他雖是看著江業說話，磕頭之時，卻是沖著溫鈺一家子的方向。

江業不聲地瞟了眼蕭昱辰的臉……

不出所料，這等地位的人，城府極深，從他臉上，本看不出任何緒。

江業清了清嗓子，「說吧，你想怎麼求？」

李老九大約也沒想到，平日裏膽小怕事的三兒，會在眾人唾棄他，江爺要懲治他的時候，站出來，替他求。

李老九全上下，唯有眼珠子靈活。

他目灼灼盯著三兒，眼神里流出祈求盼。

三兒看了表哥一眼，沉聲說，「求江爺給我哥一個痛快……別他再折磨了！他這樣子看上去太慘了！」

三兒說著，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李老九：「……你，我日……」

李老九口齒不清地罵。

誰說他想要個痛快了？誰說他想死了？

他這麼絞盡腦……難道是為了求死嗎？他想求生啊！

還以為，他這個小表弟終於立起來一回，終於鼓起勇氣一回，會替他求醫求葯，求江爺救他！

沒想到，這個三兒真是沒出息！

「呵呵，」江業笑了笑，「你還說自己傻？我看你是謙虛了，你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麼是能求的，什麼是不能求的。」

「但依我看，你表哥並不激你為他求，他也並非一心求死，你這好心，白瞎了。」

眾人聞言，看向李老九。

果然見他滿臉不忿，咬牙切齒。他看向三兒的眼神里，帶著惱恨和嫌棄。

有人小聲嘀咕道，「我看老九的眼神兒，比獒犬的眼神兒，還人膽寒呢！」

「你這求，我不能答應。」

江業說著，轉過來，沖玥兒拱了拱手，「師父，這人一而再的想害師父一家，師父一家寬宏大量，他卻恩將仇報，且手段愈發殘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求師父給徒兒個薄面，把這人給徒兒，由徒兒來置吧！」

玥兒沒問家裏大人的意思，直接點頭道，「依你，這人就給你了！」

江業心裏咯噔一下……這個……他還以為，小姑娘會問那位的意思呢！

誰想到，連問都不問，甚至看都沒看那位一眼……直接給發了話。

那他到底是聽小姑娘的？還是再看看那位的臉？

電火石之間，江業已經思前想後許多。

「好！來人啊！把這毒害獒犬、謀害我師父的罪魁禍首，給爺綁起來，帶回雲城置！」

江業拱手，「師父，我把這人帶回雲城，別髒了您的眼睛！」

玥兒點點頭，「你去辦吧，我相信你。」

江業不由得渾一震！

他有些激地看了玥兒一眼。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天，他江業會因為一個小孩子的一句「相信」，竟然有心澎湃之！

這是由心深發出的澎湃，完全不他理智控制！

他激地拱手，「師父放心，徒兒置好，就來向您彙報。」

江業的那些隨從，簡直看懵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爺還越演越戲了？他真把自己當著小娃娃的徒弟了？」

隨從們心裏這麼想，上一點兒風聲不敢。

他們抓起被獒犬咬傷的李老九，把他塞進馬車，帶回雲城。

「哥……表哥，你一路走好！」三兒從地上爬起來，追著馬車哭道，「來世，來世別再作惡了！惡有惡報啊！哥！」

其他人趕拉住三兒。

「好了好了……」

「別哭了三兒，你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他臨了，也不領，你何必再為他傷心！」

「江爺不答應給他個痛快……那會，會如何對他？」三兒哭哭啼啼，紅著眼睛，問邊的兵卒。

兵卒們噤若寒蟬，不敢多言，「別問了！」

「別心了，你們兄弟誼已盡！」

「你還當他是你哥！你想想那兩個瘋掉的兄弟，他們是被李老九扔進山林里，說不定已經被野吃到了！」

「如果嚇瘋的是你！如果沒有鈺哥他們接你，護著你！你以為，你能有什麼好下場？！」

「別多管他的閑事了！他不值得！」

眾人紛紛安三兒。

不過半日，大家就像忘了李老九這個人。

大家更像是主刪除為了李老九，非著溫鈺一家打死獒犬的事兒——誰都絕口不提此事。

……

李老九這會兒，才是真的絕了。

他被帶回雲城時，心裏還有那麼一僥倖……以為江業是要救他。

可當江業把他帶到了狗廠，他聽著裏頭有幾百隻大犬狂吠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完了。

「江爺，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李老九眼裏含著不甘的淚，「為什麼？我老九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何要如此待我？你讓我死個明白！」

江業搖著他雪白的摺扇，微微一笑，「沒有對不起我？呵，你這種人，哪懂什麼對得起，對不起？」

「有良知的人，心裏才有桿秤，你？你沒有那東西。」

李老九沖著他齜牙咆哮，「你……你我是一樣的人！我沒有，你就有嗎？你說實話，到底為何要害我？他們究竟是誰？」

「你告訴我，他們是什麼高攀不起的人，值得你如此討好結？」